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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1933(第2页)

程添锦被他逗笑,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低头,额头抵着林烬的,呼吸温热:“不用保证书。”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活着,在我身边,就够了。”

林烬擡起头,轻轻吻了吻程添锦的嘴角,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添锦的目光温润而专注,指尖抚过他的眉骨,答道:“两年四个月零五日。”

林烬一怔,随即失笑:“你倒是记得清楚。”他捏了捏程添锦的掌心,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就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活到……1945年。”

程添锦眸光微动,随即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轮廓,低声道:

“《诗经》有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微微俯身,额头抵着林烬的,“我虽非古人,却愿以此心为誓——纵使乱世如沸,烽烟蔽日,我亦当护你周全,与你共赴白首。”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知我情起于何时,亦知它将至何处。”

林烬听得耳根发热,忍不住笑骂:“酸秀才,又掉书袋。”

程添锦低笑,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後颈:“那换一句——”他凑近林烬耳边,声音轻而坚定,“林烬,我程添锦此生,非你不娶,非你不护,非你不活。”

林烬耳根一热,擡脚轻踹了下程添锦的小腿:“滚蛋!谁要你娶了?我是男的!”

程添锦低笑,手指勾住他的衣带轻轻一拽,将人拉得更近:“都成亲了,现在反悔可来不及。”

林烬挑眉,故意擡着下巴睨他:“那是我掀的你的红盖头,按规矩,你该唤我一声'相公'。”

程添锦眸色一深,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书架上,声音压得极低:“《浮生六记》有云:'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他指尖划过林烬的喉结,“林相公若想听为夫唤你,不如……”

林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住,半晌才红着耳朵咬牙道:“……程添锦!!你平日读圣贤书,就学这些?”

程添锦笑出声,终于松开他,却仍握着他的手不放:“圣人亦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他拇指摩挲着林烬的腕骨,忽然正色道,“其实无论称谓如何,你我既结同心,便是生死相托。这乱世里——”

窗外突然传来夜巡的梆子声,两人同时沉默。

林烬反手握住他,嗤笑一声接了下半句:“——这乱世里,能得程大教授这般'斯文败类'相伴,倒也不算亏。”

电灯的钨丝忽然轻轻一颤,爆出一点火星,满室的光晕便跟着晃了晃,暖黄里裹着几分亮堂。

远处隐约传来《申报》夜班印刷机的轰鸣,而1933年的风雪,依旧在租界的霓虹外无声肆虐。

1933年2月,上海法租界

正泰橡胶厂爆炸的消息,是林时从卖报的同伴那里听来的。

十五岁的少年攥着《申报》冲进明德书店时,沫沫正踮着脚擦拭书架,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报纸上触目惊心的标题横在头版:“虹口正泰橡胶厂锅炉爆炸,伤亡逾百”。

“哥!”林时声音发颤,“报纸上说……童工只赔15块银元!”他手指戳在铅字上,指节发白,“15块……就值两头猪?”

林烬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申报·自由谈》,目光扫过鲁迅那篇《从讽刺到幽默》——字里行间藏着只有特定人才懂的暗号。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林时的脑袋:“去把沫沫叫来。”

当夜

程添锦将一份名单推给林烬:“87个死者,有19个是闸北夜校学生的弟妹。”他眼镜片後的目光冷峻,“日本人压下了真实数字,实际童工死了32个。”

林烬盯着名单上最小的一个名字:王阿毛,9岁。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那孩子在夜校门口用冻红的小手捧着认字本的样子。

“程教授……”沫沫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少女抱着个铁皮盒,眼睛红肿,“我们凑了点钱……”盒子里是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孩子们把卖报丶跑腿攒的钱全拿出来了。

程添锦蹲下身,轻轻合上铁盒:“这些钱,买活命人的粮食。”他从书桌抽屉取出一沓银元,“死者的债,该由我们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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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明星影片公司片场

林烬带着林时和沫沫“路过”片场时,《狂流》正在补拍镜头。导演擦着汗抱怨:“日本海军陆战队明天要来审查成片……”

沫沫突然拽了拽林烬的衣角,朝场记的方向努努嘴——那人身後胶片盒的缝隙里,露出半张带红印的纸条。

当夜,林时蹲在阁楼上,按程先生教的法子,把鲁迅文章里带圈的字抄下来

——‘火’‘水’‘东’‘南’,凑成一张没头没尾的字条递给林烬。沫沫忽然指着一段话:“烬哥哥,这句“北地风霜紧,南雁暂避寒”……是不是说北边的队伍要往南挪了?”

林烬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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