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937参军2宣誓
晨光微熹,薄雾笼罩着山坳里的土窑洞。伤员们被安顿在铺了干草的地铺上,火塘里烧着的柴胡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在窑洞里弥漫。
李队长展开皱巴巴的登记册,炭笔在纸面上点了点:“新来的同志,按规矩登记——往後领棉衣丶分口粮,都凭这个。”
林烬接过炭笔,在“职业”栏顿了顿,
他想起明德书店的书架,想起教林时认字时歪歪扭扭的笔迹,想起程添锦在烛光下给他念《楚辞》时镜片後的笑眼。
最终写下“教员”二字,又在後面补了个小小的“前”字。炭迹未干,就被他指腹蹭糊了一角。
张冠清一把抢过笔,在“技能”栏龙飞凤舞地划了个十字,旁边批注:“外科熟(骂人更熟)”。登记的文书小夥憋着笑,被李队长踹了一脚才正经起来。
轮到程修远时,少年涨红了脸。他接过炭笔,手指上还沾着昨夜帮伤员包扎时留下的血渍。
“我。。。我不太会写。。。”他小声说,眼睛却亮晶晶的,“但我会画!”
说着,他在登记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戴着听诊器,手里拿着书本,旁边还画了个箭头指向“医助学徒”四个字——这显然是照着林烬教他认字时画的简笔画。
沈知微接过笔时,手指微微发抖。围巾下的烙印隐隐作痛,李队长适时开口:“沈同志教孩子认字丶包扎伤口都是把好手。。。”
“就写'卫生员'吧。”她轻声说,炭笔在纸上留下清秀的字迹,又在後面画了个小小的音符,代表她会唱《救亡进行曲》。
火塘里的柴火突然爆了个火星,惊醒了角落里打盹的小伤员。程修远立刻跑过去,用刚学会的手法检查他的绷带。
李队长合上册子,看着最後那行字迹旁的小音符和小人画,咧嘴笑了:“等打跑小日本,这册子就是文物——得让後人看看,咱们的卫生员会唱歌,小程大夫会画画哩!”
晨光穿透雾气,照在登记册上那些或工整或稚嫩的笔迹上,每一道墨痕都在诉说着: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正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
1937年11月·山西八路军120师驻地入党宣誓仪式
雾像未干的血痂,死死贴在黄土高坡的沟壑里。
山坳深处的老槐树被截去半截枝桠,断口处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却仍有新绿从裂痕里钻出来。
树干上,一面用缴获的白洋布染制的党旗正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镰刀锤头是用竈膛里刮的炭灰混着捣碎的红荆子花调的颜料画的,或许还掺了些说不清是谁的血
——许是包扎伤口时蹭上的,许是哪双握过枪的手没擦净的。。。
边缘被雨水浸得发皱,那点暗红却像压在箱底的血书,在晨光里沉甸甸地坠着人的眼。
李队长站在磨盘搭成的简易台前,四套灰布军装在晨光中泛着粗粝的光泽。
“林同志,张同志。”李队长抖开一件军装,袖口密实的针脚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老刘班长临走前缝的双层布,说拿这个擦手术刀最趁手。”
衣领内侧用红线绣着“救死扶伤”四个小字,针脚歪斜却郑重。
张冠清接过衣服时,摸到内袋里硬硬的物件——是把用炮弹皮磨成的小手术刀。他别过脸咳了一声,镜片後的眼睛有些发红。
轮到程修远时,少年踮着脚去接明显大一号的军装。
李队长突然单膝跪地,粗糙的手指捏着粗线,就着晨光给他收腰:“等打了胜仗,缴获鬼子呢子料,给你做套合身的。”线头咬断时,老茧刮过程修远冻裂的手背。
沈知微的军装最特别。
李队长从怀里掏出条染过红药水的绷带,仔细叠成五角星别在她领口:“这是王政委牺牲时用的止血带,现在传给你。”绷带边缘还留着深褐色的血渍,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全体都有!”李队长突然挺直腰板,军装肘部的补丁摞着补丁,却被他熨得笔挺。
他身後,二十多个伤员互相搀扶着站成两列:断臂的战士用仅存的左手攥着步枪,腿骨外露的老兵把绷带在手腕上缠了三圈,连发着高烧的少年兵都咬着木棍直起身
——他们是见证者,也是这面党旗最鲜活的注脚。
“林烬丶张冠清丶沈知微丶程修远同志。”李队长的声音像砸在冻土上的石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