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爹是谁呢?
真是愁人啊,各房都有各房的愁人事,没有一个人是省心的。
愁人归愁人,到底是她的嫡亲外孙,沈老夫人抱着阿濯起来又放下,逗得阿濯哈哈笑。
……
瑞霭堂外,祁清宴撑伞驻足,身後跟着沉弦,沉弦身量太矮了,不然便让沉弦来撑伞。青娥手里拿着锦盒,独自撑伞,跟在最後面。
不过片刻前的事。
主仆三个还没走到瑞霭堂,便见门前出来一位青衣女娘,外系披帛,撑着一油纸伞出来,转身走去二房的方向。
离得太远,可从琅玕院出来的这三人全都看清了,那是祁泠。
寥寥雨幕,亦能看清,伞沿擡起,女娘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而去。
等祁清宴走到近处,只能见雨中一抹渐行渐远的青色。
青娥也看清了,拿住手中锦盒,看了一眼祁清宴,他面色无异,只道:“你俩先回去吧。”
青娥便默默将锦盒收进袖中。这送于三娘子赔罪的礼,郎君今日是送不出去了。
沉弦歪了歪头,他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三娘子有意疏远琅玕院,这段时日都没再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送东西来。
就连在瑞霭堂也遇不到了。
沉弦怕祁清宴生气,便为祁泠解释道:“郎君,是咱们走得太慢了,郎君莫怪三娘子,娘子肯定没看到咱们。”
青娥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时是真傻还是假傻,垂下头,沉弦只觉被祁清宴看了一眼,他人和伞一齐毫无征兆地走了。
沉弦被雨淋了,连忙跑进青娥伞下,搓着收,还不忘与青娥念叨:“下次咱们早些来吧。”
早些来也无用。
每次祁清宴来老夫人的院子,大多只能望见她走远的身影。
一日,他归府早些,没从走惯了的正门走,反倒走了侧旁的小门,身後跟着贡嘉,这条路人少,紧挨着通往二房的小门。
走这条路回琅玕院,要从一片园子中穿过,祁清宴走了一盏茶,临近二房的小门,远远见到葱茏的草木前站着两人。
祁清宴脚步不禁停下。
祁泠从瑞霭堂中回来,被从外回来的祁雪峤拦住了。
祁泠问:“你有何事?”
祁雪峤手中抱着好大一个木头箱子,先唤了声,“泠妹妹。”在祁泠催促目光之下才把请求说出口,“泠妹妹,我们学堂收集了些散落民间的佚名诗,需要我逐一分类,再编纂成册……可我近来要复习课业,妹妹可否帮我?”
他只能在这里拦住祁泠,若是在二房的院子拦,少不得被人看见,被他姐姐和姨娘身边的人瞧见,通风报信过去,他又要被骂了。
祁泠也知道,她问:“为何不寻祁云漱?”
“妹妹还不知道长姐?”祁雪峤垂下头,道:“她怎会帮我做这个,不幸灾乐祸我做不好,骂我笨便是好事了。更何况当初父亲教我们识字作诗,我记得妹妹很擅长解诗。”
“她不帮你,外面精通于此的师傅也多,你不如去府外寻人。”祁泠打心底里不想与他走近,转身欲走,听得身後的声音低落,“我放心不下……”
祁泠回过头去。
祁雪峤抱着一大箱子,低垂着头,少年个子这几年窜的很快,她记得他从前还没有她高,如今垂着头都比她高出半脑袋,清秀的面上露出几分稚嫩的可怜沮丧。
祁泠听说过,祁云漱处处争强好胜,总说她才该是男子,而不是性子软又没出息的祁雪峤。柳姨娘虽然偏心祁雪峤,但为了他有出息,处处严格要求他,也不常护他。
她倏然想到,大夫人对她的偏见,与她如今对祁雪峤,不也相似?
她顿时心间一悸,道:“我许久未动手,已然生疏,恐怕会有错处。”
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祁雪峤下意识还以为是些拒绝的话,低垂着头,心里酸酸的,但反应过来意思猛然擡头,眼里一闪闪犹有亮意。
祁泠稍歪头看他。
祁雪峤这才如梦初醒,笑得比花还灿烂,“不碍事的,泠妹妹,你放心去做好了,我只信得过你,等到你整理好我去取!”
他还是怕祁泠反悔,略一犹豫,双手伸直将盒子递过去,祁泠顺着接住了。
他道:“泠妹妹,我们一起回二房吧,我远远跟着你,与你说有何处需要注意。”
祁泠点点头,应了下来。
之所以答应,是不想成为对旁人自有偏见的人,她到建业这般久,心性也有几分变化,柳姨娘的事,其实与她的儿女并无关系。
尤其是祁雪峤,从未对冯夫人不敬。
同时,祁泠想着自己近日又没有事,帮一下也无妨,他看着这般可怜,又不会算计她什麽。她抱着盒子转身,馀光瞥见不远处的郎君,她脚下一停,只一停。
她没转身去看,不确定那人是祁清宴,也无需确认。
而祁雪峤难得能与祁泠说上话,欣喜的心在狂跳,快走几步跟上祁泠,察觉距离过近,怕她不乐意,又往後退了两步,跟在她後面走了。
祁泠是不想上前,不想和祁清宴说话。祁雪峤纯粹是注意力太集中,完全没看到祁清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