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切安排妥当,是他先状似无意提及:
“唉,我与王子不在大邑,只恐彪又要寻妲己麻烦。”
说完,细长的狐眼在恶来面上略过。
恶来果然没吭气。
他又眺望远处,感慨般说道:“大亚也知我对妲己的心意罢?只可惜,我了解马匹与宝石,却实在不了解她。唉,明月当空,却非我一人得其光芒……想来禄与我旗鼓相当,她也不知该择谁更好。不瞒你说,我此生从未如此费心讨好过一人。”
说至此处,哂笑一下,“但话又说回,妲己若真入宫,只怕天子也要转性逢迎……毕竟,玉石美酒丶仙驹神兽,还不及她一笑。”
言外之意,鄂侯公子丶王子丶甚至于天子都难入她法眼,那麽旁人——
就更该绝了肖想才是。
恶来平素就少言寡语,面容阴沉,如今看来仍旧阴沉,倒也无甚异样。
但鄂顺仍记得他曾对彪说:“天下英雄,唯你一人耳。”
说者不知是否无心,但听者一定有意。
鄂顺耿耿于怀多日。
更可恶的是,他也是近日才听闻,自有苏归来时,恶来经常去向妲己祝祷;盂方夜宴那日,恶来不去参宴,却反而去寻她……
还惹得武庚也多疑……
在鄂顺看来,这事绝不怪武庚多心——恶来只忠心于天子,何曾在乎过什麽鬼巫,什麽先祖,反常得令人介意。
如今他试探,若恶来无心,这就是闲谈,若有心,他要这份心死。
鄂顺自小顺风顺水,美姿容丶高风仪,从来只被人讨好;而妲己令他如此刿心刳肺,哪怕手段不光彩,他也要将她独占!
後来恶来终于还是开口,语气低沉更胜以往:“鬼巫尊贵,凡人只配仰望,并不该肖想。”
鄂顺闻言不觉释然,深觉他识趣,说话也热络了三分。
他没指望一句话就能令恶来退却,但好歹要暂时将其约束一月。
这时,外面有戍卫走过,妲己眼见他又要说什麽,忙上前掩住他的口。
戍卫中还有一人热切又怜惜问青女:“青女,怎这个时辰擦地?”
青女姚机灵回答:“飘了雨进来,只怕沾了灰明日主人要踩一脚。”
鄂顺何曾在听外面,眼里心里皆只有一个她。一时冲动,攥住她的手,飞速在她指尖一吻。
“诶?”妲己责怪嗔瞪他,“又来?”
狐狸趁机撺掇:“鄂顺只差一点就可以安排梦境,你可以对他好些。”
妲己顿时无奈。
也是,毕竟鄂顺一去月馀,倘或心有旁骛,寿命贡献少了,也是她吃亏。
合该叫他印象「深刻」才是。
她于是低笑一声,气声说道:“公子很会做贼……”
若是旁人敢说鄂侯公子做贼,鄂顺只会当其发疯,可她说来,就全是缱绻绒痒之意……
他苦笑。
想他生来行事磊落,谁知竟真一日日沦落为翻窗入室丶偷香窃玉的贼。
而宗庙外,贞人狡与贞人叶也终于收拾妥当,开始挨个向庙中神官辞行——
如这般长途远行,总需神官赐福,说几句吉祥话语。
妲己知晓宗庙有这礼仪,却不料是此时;只听到青女姚语气慌张在应对,“赐福……额,不知我家主人是否已睡……”
两位贞人恭敬:“那还烦请通禀一声,我等在外舍辞过即可。鬼巫灵力非凡,我等若得鬼巫赐福,想来会一路顺利。”
内舍固然有丝质屏风,却只可模糊轮廓,遮挡不了人形。若见鬼巫舍内凭空多出一个高大武士,只怕贞人也要被唬得狂喊救命。
鄂顺慌张,正欲翻窗而出,又听墙外隐隐有戍卫在说:“……此处乃外墙,也不可疏漏。”
听声音,正是他手下的亲卫,犽。
若被犽看到上峰亲自爬窗做贼,鄂顺确实也只能活活吊死在此处……
他脑中凛凛一麻,正是勾引良妇的公狐听人来捉奸时的惊恐!
“莫慌。”妲己拉住他,小巧下巴一仰,所冲方向,乃是她的牀。
纱帐朦胧,她是要他藏在内里。
舍门响动,青女姚故意磨磨蹭蹭,却也不得不开门引贞人进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猫腰躲进素色帐内,又不忘伸手将鞋藏在牀下……
“主人,”青女姚语气忐忑,极恐看到什麽香艳情景,“贞人求离别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