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头骤然大笑出声,让她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
“不过前些日子吃得辛辣,牙肉炎症未消罢了,看把你急的。”
的确,前些日子一户蜀地来的人家搬到了他们街上,开了一家饭庄。
阮笺云还同青霭去尝过,确被菜式辣得泪眼涟涟,喝水如牛饮。
食多了辛辣,牙肉出血,也是常事。
再加上外祖帕中的血迹并不十分浓稠多量,她听了这套说辞,也是半信半疑地信了。
此後几天,便细心观察着何寅,见他确没有再口吐鲜血,便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那一次乌龙,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是以每每写信,必定问候他身子可还康健。
其实阮笺云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
外祖年岁渐大,她远嫁京城,不能在身边尽孝,难免时时愧疚。
如有可能,她想同裴则毓商量,将外祖接到京城来同住。
但眼下时局不稳,肯定并非最好时机。
还是等到朝局稳定了再说吧。
阮笺云又问了一些相熟的邻里,得知大家近况都好,便不由得十分欣慰。
她是问完了,但陆信却还一个没问。
瞧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靥,他忽得如鲠在喉,如同食了还未成熟的果子,舌底又苦又涩。
“你为何要嫁给他?”
他蓦然转了话题,阮笺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回想了一下他的话,才有些好笑地用一根筷子敲了下他的碗盏。
“小孩子家家,不要问那麽多。”
陆信却不肯轻易罢休,又问了几遍,一双眼睛如同民间护院的狼狗,黝黑而执拗。
“你为何要与他成亲?”
话音刚落,骤然一阵风吹进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随之从门边传来。
“自然是因为两情相悦。”
阮笺云闻言霍然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下意识地,她“腾”地一下站起身。
小二跟在他身後,又是惶恐又是无措,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到她身上。
纵然他只是个跑堂的堂倌,可瞧眼前之人周身气度,还有掌柜的对他的态度,便不敢阻拦。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裴则毓适时偏头,温声对他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他声音温和,人也生得濯然出尘,可小二触及到他的视线时,却还是骤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即垂头,诺诺地退下去。
小二退下,这房里便只剩他们三人。
裴则毓不急不缓地迈步进来,绣着银线的衣袖宽大如云,挥袖间便将房门带上。
他径直走到阮笺云身後,双手搭到她纤薄的肩上,轻轻将她按坐在凳上。
“站起来做什麽?坐吧。”
声音含笑,唇角虽是勾起,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看见自己,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好似白日见鬼一般。
随即十分自然地拉开阮笺云身侧的凳子,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正好阻隔在她与陆信之间。
阮笺云此刻才仿佛回过神来般,忙不叠便要解释:“殿下,这是……”
裴则毓擡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这位是陆百户,”他微笑着,道,“你既是内子的阿弟,便也是我的兄弟。”
原本只有两人的房间被他骤然插。进来,陆信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硬邦邦道:“陆某身份卑贱,不堪与殿下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