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肩上,那车夫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连驾马都分外有劲。
托了车夫的福,不一会便到了宫城前。
阮笺云下车时,雪已经落得越发大了,纷纷扬扬,如漫天鹅毛,慢悠悠地自空中落在地上。
青霭要撑伞给她遮雪,却被她拦住了:“不必,我想淋一淋雪。”
在宁州时,何曾见过如此漂亮的雪夜,银装素裹,如入北国之境。
瞧见阮笺云眼底兴致盎然,青霭便收了伞,抿唇一笑。
她也不知姑娘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到底是想了些什麽,这会兴致才这样高。
但能看到姑娘重新恢复生机,自己总归是高兴的。
雪落在她额上,面上,很快便在她的皮肤上融化,蜿蜒成细细一道水流。
发间也被雪打湿不少,然而阮笺云却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心底灼热得发烫。
马上就能见到裴则毓了。
思及此,步伐都忍不住迈大了些,更是连踏雪的足音都无暇欣赏。
她想通了。
旁人的话,无法动摇她对裴则毓的信任分毫。
她要亲自问问裴则毓,要亲耳听到,从裴则毓口中说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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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乾清殿时,卢进保站在殿前,迎接她们。
他依旧是那一身太监衣装,极为文雅地躬身一礼,要引她往东暖阁去。
“陛下如今还未安眠,殿下不便离开,老奴便斗胆代为迎接您。”
阮笺云温和道:“无妨,劳烦公公了。”
走出一步,又忽然想起什麽,回头朝着卢进保道:“严冬冱寒,公公记挂着陛下,自己也当多加些衣物。”
“若感风寒,想必陛下身边便会少一位得力臂助了。”
卢进保闻言一怔,随即缓和了神色,温声谢恩。
阮笺云走进暖阁,便解了披风,露出底下的常服来。
她出来得急,便未曾更换衣裳,依旧是浅青上裳,月白长裙,墨发挽起,独独用一根剔透莹润的玉簪束着,肤色又是不输于雪色的冷白,整个人仿若是由冰雪堆成的美人。
青霭进来时,第一眼却注意到她愈发清瘦的身形,不由心疼道:“夫人晚上都未曾用膳,奴婢去让小厨房给您做些粥食吧。”
阮笺云想了想,道:“也好。”
不知裴则毓何时才能回来,她等着也是空等,不如用些粥饭,也算养精蓄锐。
青霭高兴地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不多时,就将一碗清粥并两碟小菜,用食盘托着端了上来。
待阮笺云用完,将桌案收拾好後,便默默退下,将房门掩好。
阮笺云倚在窗前,一边欣赏着窗外雅致的雪景,一边等着裴则毓回来。
室外空气凛冽,暖阁内却温暖如春。
适才酒足饭饱,神思便愈发倦怠,阮笺云只觉自己眼皮渐沉,有些懒怠的困意。
不知不觉,竟然趴在案上睡着了。
青霭进来为她收拾床褥,见到她枕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正沉,便抿嘴一笑,披了一件外裳在她肩上。
又小心翼翼地吹熄了蜡烛,这才无声地阖上门。
等阮笺云再醒来时,雪已经停了。
暖阁里外,此刻是一样的寂夜,月华黯淡,隐没在厚重的墨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