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被墨绿色丝绒窗帘和坠着流苏的薄纱,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房间。
那这是哪里?郁臻手肘撑着床垫坐了起来,阴郁地盯着从窗帘缝隙中流泻的。
昨晚他被王欣冉喝断片了——为庆祝他们获得大创科学研究基金和这孙子恢复单身。
本就是遇人不淑,如今可谓是双喜临门——郁臻是这麽告诉王欣冉的,然後被灌了个不省人世。
从酒吧出来後又发生了什麽,他完全不记得。
最後的记忆是王欣冉手里那瓶人头马,璀璨的液体在酒吧五光十色的霓虹中犹如流动的金子。
还有王欣冉愤怒的诅咒:“你丫别笑,总有你栽在女人手里的一天!”栽就栽呗,郁臻拿洋酒兑雪碧轻轻地笑,他又不怕。
然後他就栽在了王欣冉叫的代驾车上,一觉醒来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床头的玻璃瓶插了一束重瓣洋桔梗,不可能是王欣冉的狗窝。
郁臻起身走到书桌前,一手揉着太阳xue,一手挑拣着桌面上的书。
《世界现当代史》《中国社会史论》……晦暗的晨光中郁臻脸色铁青,僵立在书桌前——他知道,夏冰是学历史的。
这是夏冰的房间。
郁臻眼皮跳了一下,那他人呢?自己怎麽会睡在他的房间里?少年冲出房间,轻而易举地在沙发上抓到了睡着的夏冰。
他想摇醒他质问他昨晚是怎麽回事儿,但是手僵在了半空中。
夏冰身上披着一张白色羊毛毯,膝盖窝在胸前只占了半张长沙发,黑发散乱地铺在咖色皮面上。
晨光微熹,眷顾着睡梦中的年轻男人,轻柔地将无数亲吻落在他半埋入靠垫里的白皙的脸颊。
他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漂亮的人,第一次见他就知道。
心头的躁怒烟消云散。
郁臻半蹲在沙发前,蹙眉打量夏冰半埋在靠垫里的脸。
夏冰睫毛很长很密,在梦里轻轻地颤,像蝴蝶扑簌的羽翼,脆弱而精致。
少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遭,强迫将目光下移,落在那张毛毯上。
夏冰的手就藏在里面。
郁臻想要看到那道伤口,这个想法被梦境催化,似乎变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是两年前夏冰在便利店留的言,是向死亡开的证明信。
他缓缓将手探进了暖烘烘的羊毛毯,却摸到了男人手腕上一块冰凉的表。
铂金表面典雅高贵,套在年轻男人的手上。
郁少爷心里清楚,这一定是他爸买来讨好秦梦依的,而被婊子贫贱的儿子视若珍宝。
他这样想着,真实而漂亮的夏冰越发变得卑贱可憎。
郁臻挑开了白金表扣,根本不知道夏冰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摘下了那块表——手腕一轻,像是被解开了镣铐。
夏冰在手表被取下的瞬间,将左手快速地缩回被子里:“你在做什麽?”郁臻僵硬地仰起头,他还是没能看见那道伤口。
夏冰凉凉地看着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把表还给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