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笙在人群中听到张先生的讲述,不禁想到撞见可疑男子的时候,他手里可没有拖着尸体,说明董源未在更早一些时候就被转移了。
他可能是先把董源未带走,又返回地下去画那个诡异的图案。
但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董源未的尸体换成顾江的尸体,死在那里的人是谁对他来说,有什么分别吗?
封文漪看向安鹤笙,发现他表情如常,出神的目光似乎在冷静地思考问题。
他能理解安鹤笙对虐待自己的舅舅没有什么感情,但亲眼看到那样恐怖的尸体,还有那个诡谲的图案,能做到一点不受影响,内心没有一丝波动吗?
是因为穿梭两界见惯生死,早就习以为常吗?
警笛声快速由远而近,红蓝交错的灯光令本就骚动的夜色更加紊乱。
警察开始封锁现场,一队人进入地下一层,另外一队人在外面寻问围观群众,谁是报警的人,谁又是第一发现人。
安鹤笙、封文漪和张先生分别接受了警察的问询,三人讲述的内容一致,都说看到了一个仓惶逃走的人,警方立刻将这个人列为头号嫌疑犯。
不过鸟笼城这鬼地方,院子里根本没几个路灯亮着,黑灯瞎火的环境之下,谁也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综合三人所述,大概能确定的只有可疑男子应该很年轻,体型瘦高,跑得很快。
安鹤笙对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察说:“建议你们好好搜查一下那些仓房,那个人可能,近段时间一直躲在里面。”
那警察挺年轻的,有点心浮气躁,闻言白了安鹤笙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见过他在楼道里吃‘死人饭’和贡品。”安鹤笙如实说出自己所见,并分析道,“我想他应该没有正常的住所和收入来源,如果他真的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那地下一层那些废弃的仓房,是很好的藏身之地。”
小警察没什么耐心道:“你是侦探吗?说这么多废话……”
这时有人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记录本,一边认真地写下“吃贡品”等记录一边问道:“之前你说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你为什么确定你先后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安鹤笙转头看去,不由得一阵惊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不到四十岁,身材高大,不修边幅,脸上的胡茬显得很沧桑。
这个人……不是他“梦里”的邻居刘入川吗?
刘入川见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说话,狐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安鹤笙迅速收回视线,按捺着内心的惊疑道,“我虽然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我认得出他的身形。除了他,我也没见过有人能跑那么快。”
刘入川不置可否:“刚才听我同事说,你是死者的外甥?”
安鹤笙:“是。”
刘入川查看着前面的记录说:“你和死者顾江,还有他的儿子顾诚语住在一起。你今天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今天没有见过他。”安鹤笙的目光顺着刘入川衣襟上的咖啡渍,移动到那颗缺了扣子的扣眼上,“从昨晚到现在,我都没有回过家。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
刘入川从记录本上抬起眼睛看向少年打着绷带的手,严谨地问:“这段时间你在哪?”
安鹤笙:“我在……”
“他和我在一起。”封文漪做完笔录走过来道。
刘入川看到封文漪,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稍微生动了一点,浮上了意外和讽刺的冷笑:“又是你?怎么,你对案发现场上瘾了吗?”
封文漪沉声道:“我也是发现人之一。”
“你对血腥味儿还真是敏感。”刘入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手指在封文漪和安鹤笙之间比划了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封文漪答道。
刘入川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和神父做朋友这件事感到嗤之以鼻:“他昨晚待在你家一整晚,为什么?”
封文漪冷淡地说:“我有事找他帮忙。”
刘入川话里有话地问:“什么忙要帮一整晚?”
安鹤笙能感到刘入川在针对封文漪。
他抢在封文漪开口前道:“昨晚我和舅舅还有表哥发生了一些矛盾,所以我没有住在家里。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舅舅已经走了。”
刘入川追问道:“发生了什么矛盾?”
安鹤笙:“我父母去世后,我舅舅顾江听说鸟笼城要拆迁所以申请了我的监护权。但拆迁迟迟没有动静,他看我就越来越不顺眼。昨晚的矛盾对我来说只是日常挨打,没什么特别的。我无处可去,所以封神父好心收留了我一晚。”
就算他不说,稍后警察去询问邻居,也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现在先说出来,免得之后变得更麻烦。
“好心?”刘入川的目光在少年左眼的眼罩上打了个转,不知出于什么意思,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仿佛在否定什么。
“那你今天都在哪?”他又问。
封文漪:“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刘入川抓了抓下颌,失笑道:“你不是神父吗,你一整天都带着一个人在身边?”
封文漪懒得计较他的阴阳怪气,简单讲述了今天为许初夏驱魔的事:“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向严礼神父、许光道一家求证。”
“灵媒?”刘入川上下打量少年,皱眉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神棍。你们要是真有那种本事,那就把死人叫出来指认凶手,我们警察就不用那么累了。还驱魔……”
他又看向封文漪,用那种讥讽的语调道:“你给自己驱过魔吗?”
封文漪面颊紧绷,回以冰冷克制的沉默。安鹤笙站在他身边,感到了他强烈而复杂的情绪。
安鹤笙眸色暗了下去,看向刘入川道:“我可以试试把死人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