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噜点了点头。
花楹犹豫了一会:“一起走吗?”
嘟噜迟疑良久,终是点头应道:“嗯……”
花楹和嘟噜并肩走着,有些沉默,有些尴尬,他觉得尴尬,让她也觉得尴尬。气氛是会传染的。
这条路也是民工团里正在规划修整的一块地,只不过尚未完工。走着走着总会踩到硌脚的碎砖石子。
“小心!”
路过一处堆着石块的高脚架时,花楹刚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响动,就被嘟噜拉开了。
花楹一看,自己刚刚站的地方已被密匝匝的石块堆满。
这是一处尚在修葺的围墙,近日即将竣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工人的态度才会变得马马虎虎,连高脚架上隐藏的风险都没有注意。
花楹向嘟噜真诚道谢:“谢谢你。”
这人真是细心,这麽快就觉察到了头顶摇摇欲坠的危险。
“没事。”嘟噜皱眉盯着一地乱石,“看来在这方面乌丹还是有必要做好强调啊……”
“走吧,阿尔应该在等着我们回去。”嘟噜将高脚架上装着石块的袋子都搬到地面後,便回头叫了声花楹。
“啊……哦。”花楹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番互动似乎无形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斜阳烧得行云滚红,暮色之光随风摇摇落入地面,让人感到一种日光将熄夜幕将至的凉爽。
染着光的房屋沿着砖红小道排排站着,再往前就可以看到阿尔那间小小的旅馆了。
“这些天过得怎麽样?”嘟噜最先开口。
“挺好的。乌丹是个好地方。”新修的水渠附近有不少人在抱着瓶罐聊天笑谈,花楹看着,心底也开心了不少,“不仅这个地方好,你们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那你是不想走了吗?”嘟噜问。
“走还是要走的……”花楹略有羞涩地大言不惭道:“万一我会碰上更好的地方呢?”
嘟噜闻言一笑:“呵呵,没错,更好的地方需要自己去寻找……只不过,当你得到你想要的,就会失去一些你不想失去的。”
嘟噜凶悍的脸上露出了类似追缅的神色,这是一种她难以形容的古怪丶却极其温和的表情。她听到他这麽说:“释怀也许需要很多年,伤疤也许需要一生去疗愈,好在我并不缺这点时间……从威尼斯利亚走到乌丹,从奴隶变成一名士兵,我经历过的事足以让我去参透这些道理了。”
花楹不由打量着嘟噜。不知是此刻何种风景勾起了他追忆往事的神思,身旁的这个人扛着柴,逆着光,几点风霜缠在耳边,背後的光粒溅落在肩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影坚毅,或许坚毅之下还有着无可撼动的心神。
她问:“你的伤疤已经不疼了吗?”
“嗯,不疼了。”嘟噜低头看着这个少女,湛蓝的眼,墨色的发,覆上橘色的光,一如当年赤诚如火。而他已不复当年。
“原本以为我再次面对你时会生出不太好的念头,没想到是我庸人自扰了。”花楹不明白这个再次的意思,但嘟噜又继续道:“离开这吧,你在这找不到答案。”
老实说,花楹不喜欢被别人摸头,自己已经长得够高了,但嘟噜比她更高。
“我在漂泊中找到了新的目标,希望你也能。这是来自过去的我的寄愿。”最後嘟噜无声说了一句什麽,似乎是一个人名字。
不知他透过她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呢?
沉吟良久,她一脸笃定地接下了祝愿:“当然,我会找到世界上最好的目标!”
不会太久的,她有这种预感。毕竟她现在就在了解这个世界不是麽?
一岁之短,就像煌国内待过的四季,一岁之长,就像庭院里永不凋零的花楹。
她会在短暂的时间里,找到永恒的目标。
“喂——你们在那傻站着干什麽!”两人齐齐转头,看到旅馆二楼开了一个小窗,里面探出一个正在咆哮的小脑袋,“我等你们等得够久的了!快点回来吃晚饭!再不吃就凉了!!”
“噢,还忘了向你道谢。”嘟噜望着不远处楼上的阿尔,想到了什麽,挠着头道:“谢谢你救了阿尔,他是早熟的孩子,可因为惦记着我的病,才会做出那种莽撞的事……”
花楹推着嘟噜:“行了快去吃饭吧。”阿尔正拿着颠勺瞪着他们呢。
晚风惬意,花楹想着最後一餐该是什麽样的,自己下一站又该去哪个城市时,那几只阴魂不散的白鸟于她耳边开口,里边传来耳熟又神秘的沉沉笑音:
“去巴尔巴德吧。从巴尔巴德坐船往南走,你会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
“或许你还会在巴尔巴德之内,幸运邂逅一位世界上最美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