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敢再想了,他低垂着头,视线不再乱晃,悄悄地盯着这个把他抱回来的哥哥。
周陆用馀光关注着这孩子,心里是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他装作超绝不经意的样子,坐在了小孩旁边。
但他忘记了,他的床是烂的——他坐的那边,正好有探出头的几根铁丝。
前几天就发现了,但他懒得弄,就放任铁丝们顽强生长了。
屁股上瞬间传来剧痛,周陆没忍住“嗷”了一声,引来小孩疑惑的视线。
为了维持哥哥的威严,他勉强勾起唇角,对着小孩露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笑。
而後暗戳戳地挪了挪屁股,指尖发白,用力地丶恶狠狠地把探出头的铁丝按弯。
床上的小孩拘谨地坐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视线黏在他身上。
早上出门之前,他开了窗户通风,所以屋子里也没有暖和到哪儿去。
周陆想了想,用被子把小孩裹起来,起身去煮开水。
墙角的老式蜂窝煤炉早已熄火。
周陆又把炉子点着,放了几块碎碎的蜂窝煤进去,火还是不太旺。
片刻後,他扒拉了几下,放了两块大的蜂窝煤进去。
火烧得旺了,水也开得很快。
周陆把水倒进一个搪瓷杯里。
他握着杯子,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确认水温合适的时候,把昏昏沉沉的小孩扶起来。
他把水杯放在小孩嘴边,温温热热的水顺着小孩干裂的唇角滑落。
小孩开始捂着嘴剧烈咳嗽,咳得整个人虾米似地弓起来。
周陆温柔地拍着他硌人的背给他顺气,掌心触到的肩胛骨像两片将碎的蝶翼,单薄又嶙峋。
温和的灯光下,小孩伤痕累累的手心上是蜿蜒的红色。
“明天带你去诊所。”周陆眸光沉沉,他扯过毛巾,沾了点热水,轻柔地给小孩擦手。
听到诊所这两个字,小孩像是受到什麽刺激一样,猛地抓住他手腕,冰凉的指尖按在他跳动的脉搏上。
大幅度的动作让原本就不合身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孩子锁骨处的淤青。
新新旧旧的伤痕交错分布着,有些惨不忍睹。
周陆心脏猛地一缩,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有些喘不过气。
“哥……哥……”小孩的声音很小,几近于低不可闻。
周陆还是听到了,眼眶有些酸涩。
在小孩潜藏着期待的眸光之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把颤抖的小孩抱进怀里,循着儿时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在小孩的背上慢慢地拍了拍。
炉子烧得噼里啪啦的,屋子里总算有点暖洋洋的气息。
“睡吧,明天一早带你去诊所。”周陆给他盖了两层旧衣服,又用棉被把他裹紧。
小孩又用那湿漉漉的丶小狗一样的眼神盯着周陆看。
周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颇有些无奈地开口:“睡吧,有……有哥哥在。”
小孩嘴角上扬,努力从超级无敌紧的被子包里伸出一只小手,而後轻轻地丶带着试探性地握住了周陆的大拇指。
见周陆没有拒绝的意思,还顺势躺在他旁边以後,不顾手上传来的刺痛,努力把手握紧,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小孩很快就睡着了。
後半夜的风雪撞得窗玻璃咣咣作响,周陆伸手捂住了已经睡熟的小孩的耳朵。
周陆睡不着。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做出这个决定,但既然做了,就要负责。
他摸出枕头下的存折,薄薄的纸片轻得能飘起来。
加上今天收的废品钱,刚够交下个季度的房租。
还要还债。
唉。
周陆开始了自己的每日一问。
谁能给他五百万啊?
周陆今天暴富了吗?
还没有。
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暴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