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雪:当然是看我拍的那部】
“……”
对着手机屏幕,言真沉默。
她当然知道是哪部。毕竟雪花苏CP如今正沸沸扬扬丶满城风雨。
但无端地,她有些抗拒。
【Silence:你首映不是看过了吗?】
【不下雪:谁首映真的会认真看电影啊】
【不下雪:你不想看?因为应流苏?】
言真抿唇。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莫名心情不爽。
【Silence:没有。】
【Silence:我只是没有资源。】
【不下雪:我有】
【不下雪:[在线链接]】
【Silence:……怎麽自己看自己的枪版。】
【不下雪:?不然呢】
【不下雪:刚上映诶,有保密协议,我也搞不到蓝光4k资源的好吧】
……根本没讨论同一个事情啊!
言真握着手机叹气。算了,看枪版也挺好。
毕竟她也不是很想为这部电影花钱,别问为什麽。
【Silence:好呀好呀~】
柏溪雪消失了。
言真猜她大概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又去忙了。
她其实不太懂电影,大学课本记忆只剩库里肖夫和法国新浪潮,广电课本中Abandon的水平。
这次看电影,纯粹是太子伴读的心态。
所以她乖乖下载好电影,等到柏溪雪重新出现,已经是晚上10:00,她们各自坐在屏幕前,倒数三丶二丶一,同时按下播放键。
屏幕黑了下去,盗摄的电影屏幕轻轻颤抖,变换出类似老胶片般模糊泛白的噪点。一个女孩突然露出眼睛。
柏溪雪便是那个女孩。雪地里围着一条铁锈红围巾,呼哧奔跑着穿过无数巨大丶肃穆丶庄严而锈迹斑斑的烟囱和厂房,纵身一跃,跳上南下的列车。
蒸汽涌动,消散後缓缓浮现电影片名:《去时来日》。
细长工厂白炽灯丶棉布口罩和安全手套,传送带和纺织机辘辘转动,响起二十一世纪初,珠三角劳动密集型産业特有的声音。
这是一部探讨城市和打工族空心症的电影。也是柏溪雪第一次在荧幕前摒弃过往或空灵或美艳的形象,成为一个连手指甲缝都是机油污垢的厂妹。
她在这里遇见应流苏。同一间宿舍里,年龄相差十四岁,却同是初中学历的女人。苍白的嘴唇,苍白的一张鹅蛋脸,戴薄薄的白色橡胶手套,紧紧绷在手指上,无需触碰也能想象到她手指带有粉尘的紧绷干涩。
她在工厂将柏溪雪当作自己女儿的替代,因着她十六岁丶二十岁丶二十五岁生下的三个女孩,一个被淹死,一个抛弃在医院,生下一个留在县城家里。
女人三十岁了,却依旧一副如鸽子般终日惶惶的表情,将饭堂少有的鸡蛋省给女孩吃。
干涩的手指仔细剥开同样干涩薄脆的蛋壳,抠开雪白细嫩的内里,剜出一枚圆滚滚的丶滚烫粉糯的黄。
柏溪雪在电影里名字叫杜鹃。明明是声声啼血的名字,却有一双狡黠饥渴的眼睛。
杜鹃如同幼兽般依偎着女人,与她同吃同住。然後,在某一天夜里,女人被轻微的响动吵醒,睁开眼睛,看见杜鹃发亮的眼睛。
一卷脏污的零碎纸钞正握着杜鹃手里。
她发狂地大叫一声。与杜鹃撕扯在一起。
这大概两位演员情感最为爆发的时刻。哪怕是隔着盗摄模糊的画质和间歇出现的黑影,依旧叫言真屏住呼吸——她终于明白粉丝为何会忽然如此狂热地追捧二人的CP。
因为这实在是恨与爱丶欲望和痛楚最为交织的一段。
在两位演员角力的时刻,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掌心黏腻的滚烫的年轻的手,紧紧扼住女人纤细的脖颈,纤细的干燥的苍白的手指,只能在手背留下殷红的抓痕。
她们在黑暗中扭打,用力一根丶一根掰开彼此的手指,却又重新紧紧交缠,如牙关紧闭。
如困兽般疯狂的缠斗中,女人最终占据了上风,她薅住杜鹃的头发,仿佛蓦地爆发出这三十年来所有的痛楚和悔恨,一脚踹翻了对方。
然後又是一拳,一次踢踹,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