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让孩子成长了。她在心里铿锵有力丶一字一句地说,转头走进房间吹头发。
但刚走几步,她就开始放不下心来,忍不住又探出头问:“你知道煤气竈怎麽用吧?往左关火往右开火。”
“知道啦。”
“锅要放水哦!不要干烧。”
“嗯嗯!”
“抽油烟机开了吗?”
滴。小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开机的声音:“开啦开啦!”
言真终于安心地打开了吹风筒,只是风刚刚把头发吹起来,她忽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饺子先下一半,别一锅煮糊了啊,还有煮得时候记得搅一下,不然粘锅的话会破——”
“言真你好啰嗦!”
柏溪雪彻底发飙了,气冲冲的声音从厨房一路飙进言真耳朵:“煮个饺子我还不会吗!”
言真被她凶得缩了回去。
好吧。她心虚地抓了抓头发,自己好像是有点太聒噪了。毕竟大小姐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倒也不笨,清水煮一锅饺子,应该也不是多难的事。
……吧?
现实很快给了言真惨痛的一击。
柏溪雪煮的饺子,通通都破了皮儿。白水变成一锅黏糊糊面汤,混着煮散了的馅料,异彩纷呈,看起来和言真的表情一样精彩。
言真:“……你怎麽煮的。”
柏溪雪:“……用水煮的。”
两人沉默,共对一锅枉死的饺子。言真思索,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煮的时候一直开大火,而且没掀开看锅盖?”
柏溪雪很茫然地擡头:“为什麽要开锅盖啊?”
她理直气壮地说:“那水烧得那麽沸,咕嘟咕嘟的,万一烫伤我怎麽办!”
言真崩溃:“不开盖,会把饺子皮焖烂啊!”
“那你刚才又不告诉我!”
——那不是还没交待到这步就被嫌弃多嘴了吗!
言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好在很快,她又把这口气压下去了。
算了。大过年的没必要打孩子。家和万事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看着满脸写着委屈的柏溪雪,长长地叹息一声:“没关系,我来——”
“我来教你煮。”
她本想说我来煮算了,但想想还是觉得不要扫柏溪雪的兴。大小姐一年到头也就这麽几回对新鲜玩意儿感兴趣。
现在她觉得让柏溪雪饺子只下一半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言真站在柏溪雪身边,指点她先把饺子残骸捞起来倒了,然後重新换一锅水。
金娇玉贵的大小姐此刻眉眼乖巧,很听话地就把水给倒了。
看她夹起尾巴的模样,言真的火也烧不起来了,只能温声说:“这种师傅现包的饺子,要等水烧开再下,水里可以先下一点盐。”
柏溪雪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小勺:“为什麽要先加盐?”
这问题倒是把言真问倒了,犹豫了一下,她说:“为了入味吧?我也不太清楚,小时候家里人教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麽呢。
言真不说话了。柏溪雪把盐洒下去,默默往言真的方向挨得近了点。
两个人的肩膀轻轻碰了碰。柏溪雪目视着前方,看水慢慢咕嘟咕嘟烧了起来,听见言真声音:“现在可以下饺子了。”
她按照言真的叮嘱,小心地转中火,筷子轻轻搅动防止粘锅,又听见言真说:“盛一碗凉水。”
她照做,接了碗冷水,扬手就要倒。
“等下等下,”言真赶紧把她拦住,“水得分三次倒,让饺子汤沸腾三次。”
柏溪雪乖乖照做。这次的饺子终于比上次成功得多。她静静地看水沸腾着,一个个小鹅般白白胖胖的饺子浮了起来,热气和香味洋溢在整个厨房,蒸腾得两个人的呼吸和视野都有些微微湿润。
春晚开始了,熟悉的声音和开场旋律,缓缓浮动在空气中,梦境般将二人笼罩。
柏溪雪的心忽然变得很软。
这幸福就像偷来的一样。她垂下的手悄悄勾了勾言真的手指,小声问:“是不是可以盛起来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一个转瞬即逝的美梦。
言真似乎也有些出神,柏溪雪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嗯,对,是啊,该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