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妍的转院手续也提上了日程,言真预备春节後医院上班了,就把转入普通病房的手续办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假期最後几天,她甚至还和谢芷君江心柔约了几场饭。
大过年的,对面俩人显然都经历了家里催婚催育的炮火,一旦找到由头出门,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们三个人一块泡温泉丶看电影,又蹭着商场过年免停车费的活动,贫穷而歹毒地逛街消费。
新衣服丶新包包和超市买的蔬菜,在後座堆成一堆,她们嬉嬉笑笑地回言真家,准备一起做饭打游戏。
车驶出停车场时正是暮色四合,商场开始亮灯,言真透过车玻璃,擡头看见柏溪雪的巨幅广告正挂在商场上方。
还是那样的华服美人,眼瞳在射灯下剔透璀璨如珠宝。商场灯光中美轮美奂,如同一个虚幻的黄金时代。
消费主义的行凶之秘,就是用金钱构建理想自我。
言真静静仰头看了一会儿,只觉曾经和柏溪雪一道的记忆,离现在的自己那样遥远。
前方的车已经扫码出闸。她回过神来,迅速跟上,掏出免费停车的小纸条扫码,然後载着一车促销会员日的红酒丶牛肉和胡萝卜回了家。
“红酒炖牛肉就是香。”Chris捧着玻璃饭盒,满怀感动地深深吸气。
她昨天晚上刚从B市飞回来,出租屋里冷锅冷竈,乍然吃到一顿不是外卖的饭,简直欢天喜地。
言真看着她捧着饭盒快快乐乐跑向茶水间冰箱,无奈地摇摇头,下楼去接花。
她本以为又是卢镝菲锲而不舍,掏出手机询问,对方却回得相当茫然:“啊?我没有订花啊?”
“我倒是想送,如果你可以不骂我的话……”
那你还是别送了。言真赶紧断了她的念想。
或许是哪家公关送的花?她思忖,走到大堂,一擡头,却被猝不及防晃到了眼睛。
多麽惹眼的一束花。
粉芍药丶蓝鸢尾丶橙红的宫灯百合与明黄色的郁金香,秾丽色调间穿插枝梗纤细轻盈的铁线莲与小飞燕,颤颤巍巍丶尽态极妍,色彩鲜明如油画。
好像整个春天都落到这一束花中,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轻轻感叹一声哗。
只有言真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是没有心生惊喜,如此美不胜收一束花,任何人看见都无法不动容。但正是花朵过于娇艳名贵,所以言真一眼就看出,这并非公关往来的规格。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送她如此高调的一束花。
言真板着脸,默默走过去,接过花束,果不其然在包装纸上,看见那枚小小的烫金花店LOGO。
柏溪雪习惯在这家订花,花材均为当日鲜切,自日本比利时等地空运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复工第一天,昏昏欲睡的大夥正等着八卦醒神。言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她捧着花快步离开大堂,想要把花直接扔掉,却又没能下狠手。
郁金香安静地绽放在她臂弯中,花瓣一圈细细火焰状毛边,如同舞动旋转的丝绸。
言真站在垃圾桶前,忍不住摸了摸花瓣,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焚琴煮鹤的混蛋。
……要不,还是把花带回去给大家分了吧?
她脑海中迟疑地浮现这念头,但很快,又被断然否决——有一就有二,柏溪雪这麽死缠烂打下去,早晚整个杂志社都知道她言真的风流韵事。
柏溪雪不就是仗着她心软,赌她不会随便把花扔掉,才这样肆无忌惮寄来她公司的麽?
呵呵。
回过味来,言真冷笑一声。卢镝菲也好丶柏溪雪也好,都是一路货色。
这些富二代一天天的就仗着她脾气好,来寻开心是吧?
言真扬手将花扔进了垃圾桶——好啦,这下子可以发条动态,说情人节将近,垃圾桶开始可以捡花啦。
心里其实还是觉得对不起那些花的。
言真心情愈发差了,将在心里狠狠将柏溪雪骂了两个来回,正要大步离开,突然,眼角馀光瞥到什麽,又迅速转身回来。
此刻,她的脸色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了。
带着一种杀人的目光,言真弯腰,用两根手指,缓缓从垃圾桶里钳出一个细长条盒子。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蝴蝶结打得过于飘逸美丽,以至于言真刚才直接将它和花混淆。
她低头,在幽黑的楼道抽松丝带,慢慢打开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