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提柏溪雪所接触的资源,和言妍自然不在同一层级。“没有工作交集”这话,甚至是柏溪雪照顾到她的心情,特意委婉了言辞。
事实上别说是竞争关系。作为普通人,想要与未来的柏溪雪有工作交集,恐怕要在圈子里汲汲营营半生。
多麽残酷的事实。
言真再想将她拆骨扒皮丶啖髓饮血,也不得不承认,柏溪雪唯独在这件事上全然无辜。
但这并不影响她更恨她。
柏溪雪自然不屑于像楚露那样费尽心机,但谁又能否认,她能有这般天生的高贵,不正是背靠柏家,踩在无数人的脊梁上呢?
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言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露出微笑。
“柏溪雪,你陪我去喝酒吧。”
柏溪雪自然是应允的。
她今天晚上脾气好得要命,仿佛言真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要什麽都被她宽容。
她们去柏溪雪单独的品酒室,仍是与宴会厅一致的装潢风格,但器物细节显然更为精致昂贵。墙上油画,是透纳真迹的其中一幅。水晶灯垂在天花上,光辉剔透,据说是单独在欧洲采购订做,光是海运过来的巨额费用都叫人屏息。
侍应生按惯例呈来一支红头Leroy,准备为柏溪雪身边那位陌生女客介绍,却忽然看见柏溪雪歪头,看向那个安静的女人:“你想喝冷的还是热的?”
语气那麽随意,好像只有那个女人点点头说喝热的。这一支价值十万的Leroy,立刻就会被柏溪雪眼也不眨地下令,拿去配肉桂苹果煮成小甜水。
侍应生虽然心知这酒作为这些有钱人的资産,怎麽挥霍都是她们的自由,但也难免为这般任性的糟蹋,而感到胆战心惊。
但还好,那个陌生的女人没到如此焚琴煮鹤的地步,她显然不懂酒,也无意了解,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按习惯就好。”
侍应悄悄松了口气。柏溪雪的习惯是喝瓶醒的红酒,侍应便又去换了一瓶,正要为她们斟酒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挥了挥手。
“麻烦你了,”她用很温和的语气说,“你先下去吧,这里我们自便就好。”
她竟直接越过柏溪雪发号施令。
侍应又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眼神飘向柏溪雪,询问是否应允。
而後者只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大门便悄悄关上,厚实的黑丝绒与皮革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柏溪雪转过头看着言真,正要说话。对方却忽然扬手,兀自将红酒斟入杯中。
她将高脚水晶杯递给柏溪雪:“今晚是我借了你的光,这一瓶酒,主人先喝吧。”
杯中酒液鲜红,散发玫瑰与松针气息。柏溪雪看她一眼,并不多言,头一昂便喝尽了。
放下酒杯那一刻,红酒又迅速被言真倒入:“再来一点吧。”
杯中酒再次被饮尽。柏溪雪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鲜红,言真便即刻又倒酒。
“再喝。”
像是厌烦那种浅浅覆过杯底的品酒喝法效率太低,这一次,她直接倒了小半杯酒。
柏溪雪深深看她一眼,扬手喝尽了。
“再喝。”
言真低声说。这次纤细酒瓶被她抓住颈子,缓慢举高,倒出一线鲜红如注。
半透明的酒液斟满杯中,便成为一种深邃浓郁的红。她慢条斯理地端详这血一般颜色,将酒杯推到柏溪雪面前,方懒洋洋地往自己杯中倒了一点。
酒液不过浅浅覆过杯底,水晶般通透的颜色,盖不住昭然若揭的敷衍。言真很温柔地弯了弯嘴角,酒杯与她轻轻一碰。
叮。
轻盈的声音,清泠得叫人心底发颤。柏溪雪看见言真朝自己弯了弯眼,率先喝完了杯底浅浅的酒:“干杯。”
这样敷衍的意味实在太浓,分明就是要灌她的酒。而她一连喝了两杯,此刻腮边已泛热红,眼神也随之朦胧。
柏溪雪眨了眨眼,努力让神智恢复清明。
而言真只是静静看她,漆黑双瞳在水晶灯下依旧幽深,像一条幽隐的蛇。
那一刻,柏溪雪忽然福至心灵——这是报复,报复她曾经朝言真灌下的一杯杯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