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不想逃避,唯有选择承受。
酒杯又斟满了,这一次,言真直接倒了满满一杯。
依旧是言真先喝,她动作优雅地举起酒,与柏溪雪碰杯:“Cheers。”
这句话她也曾经说过。在言真被红酒兜头淋下的那一次,酒液顺着衬衫领口一直流入身体,柏溪雪看她屈辱地跪坐在那里,而转身与别人酒杯相碰。
如今绿山墙的夜莺化作鳞片幽绿的毒蛇,面颊绯红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倒置空杯,做了个“干了”的手势,面带微笑地示意——轮到你了。
柏溪雪只能举起酒。
高脚水晶杯斟得太满。此刻当真像一朵丝绒红郁金香,花瓣深沉厚重,衬得杯颈纤细,仿佛下一秒就折断。
而她仰头,一口一口,饮杯中酒如饮鸩止渴。
酒液漫过舌尖,吞咽,落入喉咙。单宁柔滑的收敛感丶一切品酒师口中玄之又玄的香气,在毫无克制的饮用中都败给酒精。热意冲上大脑,带来窒息的丶反胃的感觉,柏溪雪下意识想要喊停。
而言真却漠然地伸手,轻柔地托住了她的手臂:“还没喝完呢。”
她笑:“不要浪费。”
酒意直冲上大脑,柏溪雪脸颊滚烫丶浑身发软,一瞬间视野中所有物体都无法聚焦。
她靠在黑天鹅绒的沙发上,满脸茫然地看着言真,手中不慎卸了力度,眼看着水晶酒杯就要滑落。
言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还剩一点没喝呢,”她又重复了那句话,温柔得像咒语,将酒瓶中最後一点酒液也倒出,“听话,再喝一点点,好麽?”
其实言真觉得自己大概是也开始醉了,到了神思散乱的地步。
明明有一刻她想将柏溪雪在酒液中溺死,让鲜血迸溅,比酒更鲜红。但开口,竟是不自觉的哄诱,不像在逼酒,而像哄不吃药的小孩“最後一口”。
——究竟怎麽做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恨意?
她既想让柏溪雪血溅三尺,也想将柏溪雪敲骨吸髓,碾尽她每一寸骨血。
但最终,她什麽也没有做,只是将那杯酒递给柏溪雪:“喝吧。”
柏溪雪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生气,是因为今晚那个人提到了言妍的事,”她仰起头看她,“我说得对不对?”
言真的动作顿住了,深深看向柏溪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关你什麽事。”
“当然关我的事情。”
“你是在因为言妍的事情生我的气,对不对?”她目光坦荡,剑一般直愣愣刺入言真眼睛里,“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言妍的事情,和我有什麽关系?”
乒!
领口忽然被人揪起,柏溪雪睁大眼睛,被言真狠狠掼在沙发上,一双纤细的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
言真撑在她身上,神色幽暗地盯着她,发丝垂落,遮住光线,叫柏溪雪看不清她的眼睛。
先一步传来的是窒息感,脖子近乎折断的痛楚,让柏溪雪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她下意识挣扎起来,不是调情,而是货真价实的生存本能。
柏溪雪试图用腿蹬开对方,然而,言真很快就察觉她的意图,屈起膝盖,狠狠地压住了她的髋骨。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用手去推打,言真便将扼住脖颈的手松开一只,一把抓住柏溪雪手腕,将她双手高高拉到头顶。
柏溪雪不知道言真从哪来的这麽大力气。
她只知道,窒息感越来越重了。这个动作,让她们彼此之间的距离靠的极近。鼻尖相触,滚烫的酒意随着呼吸扑到彼此的脸上。
今晚她们都穿着礼裙。
扭绞的动作间,光裸的小腿碰到一起,传来逐渐蔓延的热意。而柏溪雪只能睁大眼睛,无助的呼吸,感受到肺部逐渐减少的空气,言真的头发落到她脸上,呼吸着丶晃动着。
一片阴影里,她一刹那看见对方恶狠狠的丶布满血丝的发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