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
魏正亮看着他,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说什麽。
“如果徐玉米没死,李光旗有没有跟你说过,夏松家菜园地里的骨灰是谁的?”
刘俊伟摇头,“表叔没说,但我想他找点骨灰还是方便的吧。”
“那个孩子……”刘俊伟还想再问什麽,但看到魏正亮的表情他就彻底明白,即使到他死,有些事他也不可能知道了,重要的是,他可能等不到了。
比如,徐玉米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那个孩子是他的吗?
刘俊伟转身走了。
魏正亮和夏松往家走,路上听见一夥人在吵吵。
“你们这是犯法,知道吗?”
魏正亮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
落柏村几个村民,手里拿着棍棒,站在河边围攻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干什麽呢!”魏正亮大呵一声。
几个村民看见是魏正亮,赶紧收了手里的棍子。
“他们要打人!”那个女孩儿冲过人墙,跑到魏正亮身边。
村民们知道魏正亮是警察,拿着棍子要撤退。
“站住!没交待清楚谁也不许走!”
“是亮吧,我是你大爷。”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嬉皮笑脸走到魏正亮面前,“这帮小年轻不知道干什麽的,这两天鬼鬼祟祟总在村里转悠,刘书记说让我们看着点。”
大爷拿刘军出来压事,没想到魏正亮最烦这一套。
“看着就看着,拿什麽棍棒,打坏了人,他刘军能保你吗?法治社会,能让你跑了?”
“亮说的是,我们这就走。”那挑头的大爷一跑,後面几个人也撒丫子撤了。
几个人一走,魏正亮就问那三个年轻人,“你们是本村的吗?”
三人摇头。
“那你们来这儿干嘛?”
“大哥,你谁啊?”其中一个男孩子乍着胆子问,经了刚才的事,心里不踏实,显然他们也是怕的,表面的镇定也不过是虚势。
“警察。”魏正亮给他们看警官证。
“哦,我们是大学生,不是这个村的,但是这个镇的。临近毕业,我们要做毕业论文,项目就是家乡水质调查及其影响。落柏村这条河臭是出了名的,其实去年我们就来过一次,河流各项检测指数严重超标。我们就把污染情况举报给了政府,”男孩挠头,查看了一些魏正亮和夏松的脸色,“政府派人下来查,竟然说检测结果达标。我们几个不服,打算今年再试一次。”
“你们还年轻,应该好好上学,如果再遇到刚才的情况,多危险。你们要是出了事,你们想没想过父母怎麽办?”魏正亮年龄也不大,但遇到更年轻的,立马就进入长辈角色。
“哥,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是大学生,祖国的未来,如果人人遇事都往後躲,我们以後的子孙後代怎麽办?而且我们查了这个地方的县志,但凡是这条河流经的地区,村民得癌症的机率都大,这几年人口数量不断下滑,难道说跟环境污染没有关系?这可不是小事。”
魏正亮听他一说,如五雷轰顶,他想到了母亲王水彬。
他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的家乡,现在有几个外乡青年,怀着一腔热情,想要让它变好!
“反正,这事我们还要做下去,你别管!”
三人说完,还是拿瓶子取了水。
“大哥,今天谢谢你,我们还得去上游取水,先走了。”
“河水的事你知道吗?”魏正亮问夏松。
夏松点头,“前几年污染的事就被举报过,上头下来人了,几个人去了刘军家,你哥也去了。回来,他跟我说,刘军说让注水,抽了深井水往河流里注,然後检查的人从上流取水,检测出来能不合格吗?你哥干过一次,後来就没干了。这些年,村里的买卖不行了,刘军的合作社也黄了,污水排放倒是少了,不过这麽多年的积累,哪能那麽容易驱除?估计,刘军也是不想交罚款。他也钱紧,刘俊伟有病,需要大把的钱,他还有一个小儿子要养。”
“嗯,回家吧。”
魏正亮心情沉重,晚饭吃得也不多。魏正明问他是不是和媳妇吵架了。
夜里,他梦见村民们变成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他们眼里没有惊恐,纯粹的天真无知,而滴血的屠刀就握在杀红了眼的刘军手里。
魏正亮睡了一晚,第二天和魏正明给母亲上坟烧纸,回家看了一眼魏长海,留了一千块钱就返回县城了。
夏松给徐玉米打电话,说:“你说的,我都跟魏正亮说了,时间一点不差。”
“好,谢谢。”徐玉米的声音冷静异常。
夏松觉得徐玉米变了,从外貌到性格,变得让她感到陌生。
徐玉米的过往,那天见面,夏松问过,却被她简单一句“我也不记得了”带过。
夏松不认为李光旗是徐玉米杀的,案发时她们在一起,可是肯定跟她有关系,不然为什麽一再让她跟魏正亮强调时间?
李光旗不是最终的凶手,真正的凶手是刘军,所以李光旗的死不是终点。
下一个是谁呢?刘俊伟?刘军?
夏松有生以来第一次迷茫,她要告诉魏正亮还是成为徐玉米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