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辰双手接过,铁链在腕间轻微碰撞。
“闯了这麽大的祸,谢世子想好如何向陛下交代了吗?”
谢绍辰饮了几口水,沙哑道:“待觐见圣上,自会有所交代。”
倒是沉得住气,没有急着要求面见圣上。冯连宽笑意不减,他就欣赏沉稳冷静的年轻人。
再看正在咕嘟咕嘟饮水的谢家二公子谢翊云,冯连宽挑了挑花白眉毛,“扬州盐运司郑聿朋在最近一次上奏的奏折中提到你,不吝夸赞之词。”
谢翊云一愣,平日也没见郑聿朋夸赞他啊。
“真的?”
“二公子觉得咱家会同你开这种玩笑?”
谢翊云没与冯连宽打过交道,但看老宦官阴恻恻的笑,没再嘴贫。
兄长说了,与陌生人打交道要谨言慎行。
青年站到谢绍辰的身侧,与小兽躲到大兽羽翼下一般。
冯连宽又看向难掩憔悴的杜秀茂,命人送上一颗滋补血气的丹药。
“良商杜秀茂,久闻大名。”
“不敢不敢,草民在大总管面前,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冯连宽想起先帝当年对杜秀茂的评价,“杜先生谦虚了,咱家听闻你的事迹,可不止商海传奇,还有你的善举丶仁义丶良知,难能可贵。”
“往事不提了,草民如今不过一介囚犯。”
“一码归一码。”
看了眼天色,冯连宽走到谢绍辰的面前,“谢世子可有什麽需要咱家帮忙的尽管提,力所能及,咱家不会推辞。”
谢绍辰想起适才所见叶茉盈的场景,泠泠清风,女子一身青绿衣裙,淡雅出尘,“容我等先行沐浴,再随大总管前往刑部。”
冯连宽没有犹豫,比划一个“请”的手势,这点要求还是能够满足的。
待衆囚犯沐浴後,谢绍辰重新带上枷锁,拖着叮叮作响的铁链,一步步走向六部衙门,又由刑部侍郎亲自送往刑部大牢。
细长的牢房阴暗潮湿,尖叫丶癫笑丶骂声交织成重重嘈杂,汇入耳中。
谢绍辰被带进最里面的牢房,与谢翊云丶杜秀茂等人分开看管。
囚室一张小床,一副座椅,还有一摞堆在角落的草垛,味道不难闻,散发清新。
刑部侍郎抱了抱拳,“委屈谢世子几日,待陛下召见,说不定峰回路转。”
“侍郎大人客气了,谢某一意孤行,何来委屈?愿承担责任。”
刑部侍郎替他卸了枷锁,又惜才似的拍拍後生的肩,与狱卒交代几句,便去往关押谢翊云等人的牢房。
谢绍辰独坐矮几前,拿起上面的纸笔,书写起什麽,冰凉凉的铁链在手腕来回轻荡。
谢绍辰毫不在意,执笔写下擡头。
擡头的名字,叶茉盈。
昏暗的牢房内,男子写得认真,亦如曾经在扬州绮国公府的书房,给叶茉盈写下长长的书信,没有倾诉苦水,都是些日常的叮嘱,至中段,再叙述些自己的心事,没有沉重和不安,内心宁静。
有冯连宽的关照,这份书信于当晚转入叶茉盈的手中。
女子捏着信封,在自家小院里呆坐。
她没有如同回京的途中那次,快速拆开由犇石递送来的信,猜到这一次的书信内容,不会重大且沉重,应是谢绍辰的一部分心里话。
既是心里话,该由亲近之人读阅,不该是她这个外人。
叶慕朗端着自制的甜点走出来,扯过小竹椅坐在女儿身边,“这是爹做的山楂桂花糕,快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