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顿了顿,复又道:“你想吃什麽,尽管告诉我,我学着去做。”
“大可不必。”楚常欢放下竹箸,看向他道,“明鹤,你手臂上的伤已经痊愈,无需人照顾了。”
顾明鹤目光沉沉,心口隐隐作痛:“欢欢,你当真要撵我走吗?”
“你英明神武丶才学渊博,又何必拘泥儿女情长,困囿在这方寸之间?”楚常欢道,“你与我……本就不该有姻缘,这世上,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顾明鹤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双目微微泛红,良久才肯开口:“我不走。”
这样的回答并没让楚常欢觉得意外,静默须臾,他道:“可是明鹤,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顾明鹤哑声道:“你连梁誉都肯原谅,偏偏对我如此绝情。”
楚常欢道:“我并未原谅他。”
顾明鹤道:“那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与他做尽夫妻之事?”
楚常欢擡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王爷只是我的解药。”
解药?
顾明鹤一怔:“仅此而已?”
楚常欢道:“仅此而已。”
沉积在顾明鹤心底的那片阴云渐渐散开,他够来汤匙,盛一碗浓白的老鸭汤递与楚常欢,微笑道:“欢欢,再吃一碗热汤罢。”
吃饱餍足後,楚常欢便去了父亲的房内,赤狐球球亦在此处,这会儿正盘踞在晚晚身侧熟睡着。
晚晚与祖父玩至兴头上,一见了他,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嚷着要抱。
楚常欢将他抱在怀里哄了哄,这时,楚锦然忽然开口道:“阿欢,王爷今日是否有来信?”
“并无来信。”楚常欢道。
楚锦然轻叹一声:“也不知会州那边战况如何了。听说野利良褀不是个善茬,他阴险狡诈,王爷又是个性情中人,两相对阵,怕是有些吃亏。”
楚常欢道:“王爷身边有个智计无双的军师,有他在,应当能应付夏军的进攻。”
楚锦然问道:“可是那个叫李幼之的男子?”
楚常欢点了点头。
楚锦然又道,“为父听王爷提过,前朝时期的柳州李氏可是名门望族,其祖上有平定安史之乱的卓伟功绩。李氏後人,当是英杰。”
前些时日,梁誉闲暇时曾与楚锦然交谈过河西的局势,其间不可避免谈及了李幼之。
楚常欢道:“李大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楚锦然皱眉道:“希望河西的战事早日平息,会州这一战,恐怕又有不少流民要涌往臯兰县了,你近来出门时多加小心,万不可大意。”
楚常欢应道:“儿子知晓。”
玩耍片刻,晚晚疲累地睡了过去,楚常欢把孩子放在父亲的床上,转而折去书房,翻了几页旧籍。
与梁誉分别已久,同心草的药效日渐明显,即使自渎,也难以驱尽那瘾。
正因为此,楚常欢的精力欠缺,白日里也极易困乏,不多时便趴在书案上熟睡了。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片滚滚黄沙,灰蒙蒙的沙尘里,有万马千军正在搏杀,兵器碰撞,杀声震天,甚是可怖。
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射在裹穿了战甲的烈马头部,利刃击碎马儿的头骨,剧痛令它嘶鸣不已,竟失控地腾跃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将领登时被甩出几丈开外,後方的骑兵蜂拥而至,将他踏得粉身碎骨丶鲜血四溅。
尘土飞扬,最终覆盖在那张血淋淋的脸上。
楚常欢定睛一瞧,被马蹄践碎的人居然是梁誉!
他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儿来。
可再一次瞧去时,那张脸竟又变成了顾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