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腹痛难忍,晚晚再度不安地哭闹起来,很快又排泄了一回,面容也愈发苍白,楚常欢心急如焚,颤声道:“为何吃了药还不见好转?”
顾明鹤也拧起了眉,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晚晚嘶声哭喊,哭声足以将楚常欢的心击碎,姜芜在一旁干着急,碗里的米汤早已凉透,她不得不跑去厨房,又重舀了一碗温热的,这回晚晚终于吃了几勺,渐渐又睡了过去。
折腾良久,天光已然大亮,顾明鹤劝道:“欢欢,你陪孩子睡会儿吧。”
楚常欢心力交瘁,担心起身再次惊醒孩子,索性在堂内的竹椅上躺定,合眼小憩。
顾明鹤守在一旁,静静瞧着他们父子,待辰时过半,厨娘烧好早饭之後,方叫醒楚常欢用膳。
晚晚的气色依然未见好转,楚锦然遂给小孙儿喂了药,孰料晚晚刚服下不久便悉数呕吐出来,连片刻前吃下肚的清粥也吐尽了,小脸儿憋得青紫,痛苦得放声大哭。
不过须臾,又泻了一通。
楚常欢被他吓得不轻,当即抱着晚晚前往附近的医馆寻医,大夫问诊後,亦说此子是食伤致泻,吃附子理中丸可得缓解。
至正午,晚晚的腹泻愈发严重,排泄物中已可见血迹,楚常欢再难维持冷静,又去到医馆,央求大夫救他儿子的性命。
大夫闻及孩子便中带血一事後面色骤变,急道:“利下如鹅鸭血……令郎之症,或丶或为赤痢。”
“赤痢?”楚常欢愣了愣,眼中忽然露出惊骇之色。
顾明鹤蹙眉,不由想起了前朝鲁王之子,三岁患痢,七日而卒。
楚常欢瞬即跪了下来,哽咽道:“吾儿命悬丝发,叩请大夫施以圣手!”
那鬓发皆白的大夫立马把他搀扶起来,劝道:“郎君求我也没用,这赤痢乃恶疾,纵是眉州城内所有大夫穷其所学也无能为力。令郎赤痢已至利血,甚危矣。”
大夫所言,如惊霆雷啸,劈在楚常欢的头顶,教他手脚冰凉,气息汹涌。
顾明鹤沉声道:“医者仁心,你岂能见死不救!”
大夫无奈道:“非老朽不救,实乃能力所及,无力回天呐……不过成都有位武姓大夫,倒是精小方脉,善疗童儒痼疾,两位若是——”
大夫话音未落,楚常欢便抱着孩子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馆了。
顾明鹤料定他要带晚晚赶往成都寻访那位姓武的大夫,便向眼前这位大夫探听到武姓大夫的居所,临了医馆大夫叮嘱他道:“小公子洞泻过久,易致津液枯竭,在找到武大夫前需煮些粟米汤,加微末井盐昼夜频饮,可保半条性命。”
顾明鹤拱手道:“有劳先生告知。”
他利用嘉义侯的身份从驿站雇来一辆轻车,一并煮了半壶粟米水,即刻载着楚常欢父子往成都疾驰而去。
眉州与成都府相距一百三十馀里,若用民用马车日夜兼程地赶路,也需耗时整整两天,如今乘驿站轻车,最迟明日申时便可抵达。
他们沿岷江西岸官道而行,至彭山驿时天已黑尽,楚常欢救子心切,不肯滞留,顾明鹤便在驿馆更换了马匹,并续了一壶粟米水傍身,继续赶路。
晚晚的腹泻时断时续,原本白白胖胖的稚儿仅这一日就已拉脱相了,气息奄奄,如悬一线。楚常欢每隔半炷香便要喂他两勺盐粟米水,未有丝毫懈怠。
顾明鹤驾着马车一路疾驰,翌日寅时赶至双流驿歇脚。
自眉州至此已不眠不休行了七个时辰,顾明鹤担心楚常欢身子吃不消,温声劝道:“欢欢,此地距成都府仅四十馀里,今日正午便可赶到,车内有干粮,就着水,可充饥果腹,吃饱後再浅浅睡一觉罢,晚晚不会有事的。”
楚常欢这一路眼泪不断,双目早已哭得红肿,他搂紧昏睡的孩子,摇头道:“我吃不下。你驾了许久的车,歇一歇再走。”
顾明鹤含笑道:“我不累。”
待换完马,顾明鹤驾着马车再度出发,其间楚常欢困乏难抑,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浑浑噩噩间,似是被梦魇缠身,朦胧雾霭中,梁誉的身影若隐若现,不断呼唤他和孩子的名字。
“常欢,常欢……”
“常欢,你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将他抚养长大。”
“晚晚乖巧,日後定会孝顺于你。”
楚常欢紧皱着眉,身子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