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想,原本,江烬梧应该是想支开默书,给默书留下一条后路的。
&esp;&esp;江烬梧已经手握大权,想要反抗,很难吗?
&esp;&esp;但他却只是默默安排好人身边所有人的路,连朱雀卫都不知道被他遣散到哪儿,自己却留在宫里等死。
&esp;&esp;谢昭野看得分明。
&esp;&esp;他是愧疚。
&esp;&esp;愧疚到不觉得自己还有资格成为一朝太子。
&esp;&esp;他大约也是悲愤的。
&esp;&esp;自己坚信了那么多年的“真相”,当事情摆在自己面前时,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崩塌了。
&esp;&esp;要是让谢昭野来评,他会说:矫情。
&esp;&esp;管他什么真相?又凭什么要愧疚?宣徽十一年时,江烬梧亦是受害者!他那时才十一岁!
&esp;&esp;但偏偏,江烬梧不是谢昭野。
&esp;&esp;江烬梧心性的养成,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眼前的人。
&esp;&esp;谢昭野步步走近,宇文秋拿着剑挡在白净瑜面前,呵声:“站住!”
&esp;&esp;谢昭野嗤了声,“北狄的三殿下出在大魏的都城……胆子真是不小啊。”
&esp;&esp;宇文秋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esp;&esp;白净瑜朱唇蠕动,闭了闭眼,推开她身前的宇文秋,“退开!”
&esp;&esp;她握紧拳头,“梧儿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esp;&esp;谢昭野满心荒唐,更心疼被此事冲击到不知所措的江烬梧。他嘴角泛起丝凉凉的讥笑,答:“自然。”
&esp;&esp;白净瑜浑身失了力气,不住地退了两步。
&esp;&esp;谢昭野却只觉可笑。
&esp;&esp;“娘娘,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你既然已死,不管是真死假死,就不该再出现在这里。你此时此刻,出现在上京,还带着一个……”他冷冷瞥了眼宇文秋,“你又想要太子殿下如何自处?”
&esp;&esp;“你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吗?!”
&esp;&esp;“你不知道若是被他发觉真相他会是什么心情吗?”
&esp;&esp;“娘娘!”谢昭野忍不住越说越凌厉,喊了声“娘娘”后,却又久久停住。
&esp;&esp;好半晌。
&esp;&esp;他才缓缓质问:“你不知道,你究竟把他教成了什么模样吗?”
&esp;&esp;“清高、迂腐、心软,又良善。”
&esp;&esp;“皇后娘娘,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太子。你教他要爱民如子,教他兼听则明,教他做一个好太子,未来能成为好君王,你确实教得很好。”
&esp;&esp;“可你又要活着让他知道,让他这个没法装聋作哑的性子不得不重新调查宣徽十一年的冤案,叫他亲手挖掘出多年前残忍的真相。”
&esp;&esp;“你,想要他如何去承受?”
&esp;&esp;谢昭野眼前浮现的,是东宫书房那些堆积的悼词,是江烬梧在被废后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费心护下的,那些白家军将领的遗属。
&esp;&esp;“我不是故意的!”白净瑜承受不住这桩桩件件的指责,她落下泪来,心痛得厉害,怆然道,“我被骗了……我是被骗了……”
&esp;&esp;这些年,她又何尝不是饱受着心理折磨?午夜梦回,征战沙场一生的父亲和哥哥就会出现在她梦里,一身血痕,无声又失望地望着她。
&esp;&esp;“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道,“更不该,带着你的另一个儿子出现。”
&esp;&esp;——前世,宇文秋死于江烬梧之手。
&esp;&esp;谢昭野并不晓得,后来江烬梧是否知道宇文秋的身份。
&esp;&esp;他最后自绝,又是否,有一丁半点的缘由,是因着此事。
&esp;&esp;谢昭野说:“皇后娘娘,你知道,他又多敬爱你吗?这些年,又多少次跪在你的灵位前思念你吗?”
&esp;&esp;“你不该……至少不该这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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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第二日,谢昭野如常去上衙,仿若什么也没发生。
&esp;&esp;秦氏殁了消息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前朝后宫都平平静静的,也只有五皇子一连告了数日的假,一直守在长乐宫不肯离去。
&esp;&esp;上京第九街的街围住着的一对母子不知是哪一日悄然搬走了。但北狄也没有传来北狄三王子回去的消息。
&esp;&esp;后来,江烬梧问谢昭野,有些困顿,又有些自嘲地问,“谢昭野,孤是不是很卑劣?”
&esp;&esp;谢昭野笑着接话,“殿下是问我吗?殿下确定,要跟我比卑劣?”
&esp;&esp;江烬梧:……
&esp;&esp;时间悄然过去,七八月过去,来到了九月。
&esp;&esp;江烬梧跟中枢班子开小会的频率减少了不少,盖因他隔三差五就要去永和殿“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