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规模非常庞大,到他从未见识过的地步。他和一群工作人员忙上忙下,忙前忙後,时不时地受到老板的辱骂,也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这次工作的报酬非常丰厚,足有五千块。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封燃拿了瓶矿泉水歇息,和他一块过来的男孩也一屁股坐下来。
男孩名字叫任河,是封燃的发小,现在和他一所大学。
“封燃,你知道他们这场婚礼要花多少钱吗?”
“不知道。”
任河深吸一口气:“九十九万。妈的,就一场婚礼,九十九万。我他妈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些钱的一半,除非把肾卖了。一颗估计也不够,得两颗。有钱人真他娘的该死!”
封燃拿着水瓶的手滞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到前来视察情况的新郎和新娘。新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新娘则是大红色的长裙,他们笑语盈盈地从远处走来,手拉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像神仙一样,让他不可逼视。
封燃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脏兮兮的工装裤,以及穿了好几年的球鞋。他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超过50块。
九十九万……如果他也有九十九万,那该多好……封燃如坠轻云,畅游在遐想之中。
九十万用来还债,剩下的钱,给妹妹买些新裙子吧?她说同学都有漂亮裙子穿呢……
任河拿着矿泉水瓶敲自己的脑袋,低声说:“你看那些花儿,看到没?那都是今天下午空运过来的,你猜从哪儿过来的?保加利亚!封燃你听没听过这是什麽鬼地方?妈的!”
任河心爱的男人前段时间跟一个有钱人跑了,封燃能理解他的愤怒。
他刚准备安慰,忽然乌泱泱进来一群人,手中拿着金光闪闪的乐器,晃得他睁不开眼。从老板们的交谈中得知,交响乐团打算现在排练一下。
老板像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出去,任河在一边骂骂咧咧,封燃倒觉得没什麽,那些乐器一看就乒乒乓乓,吵得厉害。
那天他们一直忙到凌晨一点。
“一点?!”
封燃得知时间的时候,整个大脑嗡的一声。他从来没有这麽晚回过家,不知道封晴休息了没。
他借别人的手机往家里打电话。
拨通电话那几秒,格外漫长。
“哎,喂?封燃啊!你自己跑哪儿浪去了?把你妹妹一人留在家里,真有你的!”
刘莽令人作呕的声音,像一道炸雷,劈在封燃的头顶。
刘莽怎麽会在他家?!
他待了多久,他都干了什麽!
封燃头皮发麻,肾上腺素在刹那间飙升,他浑身发抖,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失控地大吼道:“我操,你把她怎麽了?你把她怎麽了!我杀了你——”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惊愕而恐惧,像看一个正在犯病的疯子。
封燃喘着粗气,眼睛变得血红,拳头咯吱作响。
刘莽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没怎麽,你自己回来看嘛——”
封燃掐断电话,拎起书包向外冲去。
这座城市的秋天很少下瓢泼的雨,那晚是个例外。
雨点不知疲倦地打在封燃的脸上丶身上,几秒钟,他整个人里里外外浇得湿透。
他蹬着那辆破单车,铆足了劲,红着眼睛往家里骑,他没有一刻比此时此刻更痛恨这自行车真他妈的慢,这路怎麽这麽远,还有自己为什麽不注意时间,早点回家。
那一路上他杀意暴起,他发誓如果封晴出了任何事,他一定会跟刘莽同归于尽,他要把他千刀万剐!一定!
他回到小区时,远远看见自己家大门敞开——不,门不见了。
门被暴力地丶整个地拆了下来。
他冲进家里,打开所有的灯,没头苍蝇一样,推开所有的房间门:“封晴?封晴!”
角落里衣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妹妹细细的声音:“哥,我在这呢。”
封燃一转头,瘦小的封晴缩在一堆衣服後面,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你怎麽了,你没事吧?他们都干了什麽?啊?”
封晴动动胳膊又动动腿,摇头说:“我没事,他们……拿走了金镯子。”
“妈妈留下的那个?”
封晴点点头。
封燃咬咬牙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也别去。”
说完他再次冲进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