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少年文学>祈雨的扮演者叶倩云 > 祈 雨(第1页)

祈 雨(第1页)

祈雨

第二十三章杜先生闷闷地绕着他家院子里的小花坛,推磨似地转着。他思前想後,绥州中学这个校长,自己是没法子也没必要再干下去了。那天白文儒的劝谏言犹在耳。的确,白文儒说的没错,当下的绥州,政弊官贪峙强凌弱,捐税苛繁猛于虎狼,兵匪一家恣肆造孽,民生凋敝无人问津,我绥州啊,着实让靖文雄这个王八蛋给彻底毁了。算我杜滨眼瞎了,以前总以为只要推翻了封建帝制,建立了中华民国,重视了科学教育,中国就不愁没有希望。可在如此恶政之下,单凭我等舌耕者的一张嘴丶一枝笔,连书都没法教得安稳,哪还谈得上教育救国济世拯民呢?唉,难怪人常讥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读书人真是天真幼稚,迂腐之至啊。直到这时,杜滨总算看透了,科学与教育只不过是个花瓶摆设而已,弊政垢治不除,绥州的国民革命不可能有多大的希望;姓靖的不倒,绥州的平民百姓别想有什麽生路。绕着花坛转磨了一阵儿,感觉腿脚沉重时,他便搬了把椅子,坐在西侧的那棵枣树底下。这棵枣树一搂多粗,据说是在清乾隆年间创建盘龙书院那会儿栽下的,结出的枣子形如狗头,肉厚甘甜,人称狗头枣,若在雨水好的年景里,打的红枣足有满满一大笸箩。只可惜这几年天旱无雨,现如今别说是结多少枣子,就连往年枝繁叶茂的那两三个枝杈,也都日渐枯萎了。杜滨每每坐在这里,心头不免会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他凝神蹙眉望着枣树上头的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枝杈,脑子里不住地翻腾着。一股旋风吹过,夹杂着几片枣叶飘了下来,隐隐觉出头发上落了点儿什麽东西,杜滨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果然是两片凋零的枣叶。不知是为了解闷还是出于悲悯,或许是二者兼而有之,他展开手掌,仔细瞧了好大一阵子,像似植物学家在观察研究叶片标本那样。掌中的这片枣树叶儿枯黄瘦瘪,皱巴巴地卷曲着,没有丝毫的湿软与活气,通常那种圆溜溜的形美,翠绿绿的叶色,还有那摸上去滑蜡蜡的质感,已经完全没有了,就像一只被烈焰炙烤得流尽了最後一滴血与泪的知了,痛苦地…

第二十三章

杜先生闷闷地绕着他家院子里的小花坛,推磨似地转着。他思前想後,绥州中学这个校长,自己是没法子也没必要再干下去了。那天白文儒的劝谏言犹在耳。

的确,白文儒说的没错,当下的绥州,政弊官贪峙强凌弱,捐税苛繁猛于虎狼,兵匪一家恣肆造孽,民生凋敝无人问津,我绥州啊,着实让靖文雄这个王八蛋给彻底毁了。

算我杜滨眼瞎了,以前总以为只要推翻了封建帝制,建立了中华民国,重视了科学教育,中国就不愁没有希望。可在如此恶政之下,单凭我等舌耕者的一张嘴丶一枝笔,连书都没法教得安稳,哪还谈得上教育救国济世拯民呢?唉,难怪人常讥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读书人真是天真幼稚,迂腐之至啊。

直到这时,杜滨总算看透了,科学与教育只不过是个花瓶摆设而已,弊政垢治不除,绥州的国民革命不可能有多大的希望;姓靖的不倒,绥州的平民百姓别想有什麽生路。

绕着花坛转磨了一阵儿,感觉腿脚沉重时,他便搬了把椅子,坐在西侧的那棵枣树底下。这棵枣树一搂多粗,据说是在清乾隆年间创建盘龙书院那会儿栽下的,结出的枣子形如狗头,肉厚甘甜,人称狗头枣,若在雨水好的年景里,打的红枣足有满满一大笸箩。只可惜这几年天旱无雨,现如今别说是结多少枣子,就连往年枝繁叶茂的那两三个枝杈,也都日渐枯萎了。

杜滨每每坐在这里,心头不免会涌出一股莫名的惆怅。他凝神蹙眉望着枣树上头的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枝杈,脑子里不住地翻腾着。一股旋风吹过,夹杂着几片枣叶飘了下来,隐隐觉出头发上落了点儿什麽东西,杜滨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果然是两片凋零的枣叶。

不知是为了解闷还是出于悲悯,或许是二者兼而有之,他展开手掌,仔细瞧了好大一阵子,像似植物学家在观察研究叶片标本那样。掌中的这片枣树叶儿枯黄瘦瘪,皱巴巴地卷曲着,没有丝毫的湿软与活气,通常那种圆溜溜的形美,翠绿绿的叶色,还有那摸上去滑蜡蜡的质感,已经完全没有了,就像一只被烈焰炙烤得流尽了最後一滴血与泪的知了,痛苦地蜷缩在那里。看着这棵百年老树的凄惨景象,杜滨心中不觉生出几分酸楚,艰难啊,老树亦然,人何以堪;帝制虽倒,共和蹉跎……

杜滨无法入睡。他越想越心焦气愤,当即披衣起床,点着油灯,提笔写起了辞职书。可刚写了两句,又觉得此举甚为不妥,眼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辞职,岂不等于是临阵脱逃撒手不管了吗?不可,决不可以!我杜滨决不能做那种见死不救明哲保身的滑头,以後什麽时候辞职都可以,但当下辞职断不可行;辞职与事无补,更算不得刚烈仗义,顶多只不过是一走了之的下策而已;即便要辞,也得等把这件事撕掳清楚了以後再说,要不,一个好端端的学校就会被这帮人给毁了。我杜滨虽乃一介书生,心无鸿鹄之志,身无回天之力,但毕竟我还是有良知丶有期待丶有追求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几年与我一道呼唤着德先生赛先生,同为科学救国丶教育兴绥而努力进取的老师和学生们沦落到这一步吧!

杜滨考虑再三,不能就此作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得想尽一切办法,尽到自己的责任。他嚓嚓两下将那张写了半拉子的辞职报告撕成碎片,一把扔进了废纸笼里。“不,决不能就此撒手,我们得行动起来,跟他们斗!”

“找谁,哪位?”听到有人敲门,杜滨警觉地问。

“校长是我,白文儒!”杜滨猜想白文儒定有急事,赶忙开了门让他进屋说话。

“校长,我们学生自治会刚才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明天上午九点,组织学校进步师生举行游行请愿活动——”白文儒接着讲了活动的大致安排:(一)先在学校操场举行集会,宣读并通过就赈灾问题给绥州县公署的《请愿书》,同时派代表面呈陕西省救灾委员会,争取得到救助;(二)组织游行请愿,强烈抗议清乡局对我绥州中学部分师生实行大清除,同时要求无罪释放被关押的祈雨乡民;(三)尽快采取有效措施,发动社会募捐,开办粥厂舍饭,帮助饥民渡过难关。

学生自治会的游行请愿行动,正与杜滨不谋而合。当然他也有顾虑,担心事态失控不好收拾,但权衡相较得大于失,虽然不定能解决多大的问题,至少能够让省府和民衆了解到绥州灾情的严重性与“红标”事件的真相,得到社会各界的同情和支持。

“文儒,你们学生自治会的行动,我支持!”杜滨问道,“有什麽需要我帮助的吗?”为防止因为学生会的行动给杜滨带来更多的麻烦,白文儒提出,希望杜校长暂且离开学校避避嫌。杜滨的态度很明确:“无须,我倒要看他们能把我怎麽样?”

上午九时,一千二百多师生齐聚在绥州中学的操场上,宣读了《请愿书》:

绥州救灾分会,并呈陕西省救灾委员会:

先总理中山先生有言,民国乃以三民主义为根本出路,馀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深知欲达此目的,须唤起民衆。当今社会,豪强良田千顷,贫民无地可耕,横征暴敛,税比山重;当下大灾之时,当局非但不去拯救灾民于水火之中,反倒肆意抓捕穷苦百姓,就连进城祈雨的庄稼人也不放过;今又派来军警入校搜查,侵犯我师生人身权利。事可忍,孰不可忍?为此,我们在这里集会,强烈抗议绥州军警闯入我们绥州中学以查红为名对进步师生进行政治迫害;坚决要求县公署无罪释放被抓的祈雨百姓;同时向县救灾分会,陕西省救灾委员会请愿,恳请尽快采取有效措施,发动社会各界募捐粮款,开办粥厂,帮助受灾百姓渡过难关!

《请愿书》立刻引起了师生们的热烈反响,人们群情激愤,摩拳擦掌。紧接着,艾绍英等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和几十个学生,大家一人胸前捧着一个大字,组成了一幅幅标语口号,许多人手执小旗,在白文儒的带领下,游行请愿队伍涌出了校门,向绥州县公署走去。一路上,师生们边散发传单边呼喊着口号:

坚决反对清乡局进校查红!

清乡局立即撤出绥州中学!

强烈要求无罪释放祈雨乡民!

反对苛捐杂税,赈灾救济灾民!

民意不可辱,民心不可欺!关注民生,保障民主!

谁反对三民主义就砸烂谁的狗头!师生们到了县公署大门前,白文儒跃上台阶演讲起来:老师们,同学们,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们绥州中学的师生,为什麽要到县公署来请愿呢?是我们吃饱了饭,撑得没事干了吗?是我们自不量力,多管闲事吗?是我们存心要跟政府作对吗?不是,绝对不是。我们绥州中学的师生,十有六七家在乡镇,对咱这里乡村百姓的穷困生活,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绥州本来就是个极贫极困的穷地方,可这些年来,天灾加人祸,更是雪上加霜,老百姓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绥州的国民政府呢,非但不帮助老百姓赈灾救济,依然还是官商勾结,警匪一家,大肆贩卖烟土,重利盘刮百姓。尤其是这几年,捐税越来越重,名目越来越多,庄户人家卖点瓜果蔬菜南瓜红枣什麽的,都要缴捐纳税;地里种了罂粟的,要缴烟土税;没种罂粟的,也要缴白地捐;打孔土窑洞,垒个猪羊圈,也要缴修葺税,更令人发指的是,老百姓家死了人,打坟还要缴动土税,买棺材也要缴棺材税,如此搜刮民财,简直到了敲骨吸髓抽筋剥皮的暴戾程度。

前不久,白龙镇周围的乡民进城祈雨,我们好多人都听说了吧,真是感天动地泣鬼神呐!可就是这麽一件事情,绥州当局不单是抓了城里的同情者,逮了祈雨的庄稼人,现在,又在四处查什麽红标丶红书丶红日记,只要看见谁不顺眼,就给谁戴一顶红帽子,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

教工们,同学们,父老乡亲们:我们扪心自问,照这样下去,绥州的老百姓,还能有活路吗?绥州的年轻人,还能有盼头吗?绥州的国民革命,还能有前途吗?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到头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我们呼吁:在当前绥州百姓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强烈要求绥州当局,立即停止清乡查红,无罪释放祈雨乡民;发动社会各界募捐,全力以赴赈灾救济!唯有这样,我绥州的父老乡亲们,才能有救;绥州的社会改造和教育发展,才能有望……

白文儒的演讲赢得了师生们的阵阵掌声。艾绍英抡着胳膊,领着大家呼喊着口号:

强烈要求绥州当局停止清乡查红!

立即释放祈雨乡民!

反对苛捐杂税,赈灾救济灾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县公署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正在群情激愤之时,忽听得有人喊道:“快看,队伍来了!”

话音刚落,前面巷口传来了几声枪响,一群枪兵冲了过来,领头的一个挂着盒子枪的家夥站在高处大声喊道:你们这里的人,都给我听着:奉绥州防区司令长官靖大人之命,绥州中学的教师学生,你们现在必须立即无条件地撤离,返回学校,否则,将以聚衆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罪论处!其他围观的人,也要立即散开,若是有人胆敢撒野耍泼,别怪我们的枪子儿不长眼睛!围观的市民百姓顿时乱作一团。白文儒手挽着手,站在师生们的前面,白文儒质问:“我们为民请命,罪在何处?你们凭什麽把枪口对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师生?”

白文儒对身後的艾绍英说:“你快回去给杜校长报告,这帮家夥恐怕要对我们下手了!”

这时,跟前的枪兵对空又放了两枪。那个当官儿的又大声喊道:“我奉劝你们,不要不识时务!你们不想想,你们这些秀才书生,还能闹成个什麽样?南方的“朱毛”(朱德丶毛泽东),我和他们当年都是同学,他们都闹不出个名堂,你们还想怎样?你们不要鸡蛋碰石头!”

其实,这家夥连“朱毛”的面都没见过,又何来“同学”一说,纯粹是吹牛皮,吓唬人。

白文儒胳膊一抡:“我们不跟你说,我们要求王县长出来答话。”衆人一齐呼喊起来,“强烈要求王县长出来答话!王县长不出来,我们决不罢休!”

那当官儿的把枪一挥,下了命令:“把头里的那个给我拿下!”一群枪兵一拥而上,扭住胳膊,上了手铐,把白文儒推上兵车拉走了。

游行的队伍随即被驱散。艾绍英也被警察局抓去。紧接着,又有十一名教师工友和五十多名学生,被当局认定为涉“红”人员而被除名,继而将他们驱赶出城,并通告绥州各地,境内的所有学校,一概不得容留……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