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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第1页）

追赶

孟佰走後，季平生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仿佛一夜之间就把他那身蓬勃的少年气给消磨殆尽了。

季仁军回来得急，工地上等他干的活儿实在太多，处理完俩人的事就走了，一天也没多待。季平川没走，被留在家里看着季平生。

孟佰走了的消息传回来後，季平生就停止了挣扎，整日就在床上躺着，不吭声也不哭闹，安静得反常。

睡了醒，醒了睡，睡不着就干躺着。

可他却死活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喝水，靠着折磨自己，无声地反抗所反抗不了的一切。

本来就瘦，再这麽一折腾，瘦得更厉害了。

有时候夜里惊醒，半梦半醒间，他看着自己瘦骨嶙峋血管清晰可见的手，心里头会忍不住默默念叨：我都这麽瘦了，你怎麽不来心疼心疼我啊？

不出声，相当于念叨给自己听的。

一开始季平川也不管他，该干嘛干嘛，就那样跟他耗着，觉得他就是单纯怄气，等熬不住了脾气就软了。

但到了第三天，他开始没底了，有点担心这小子真下了心要把自己作出事。于是拉了个凳子，往他床边一坐。

“你是不是觉得咱爸这事办得太过了？”

“没啊，”季平生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声音沙哑得已有些不像他，“办得特别好，两家都满意，我有什麽好说的？”

季平川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你这麽赌气有个屁用？他都已经走了，你再犟这事也已经这样了！”

“他？他是谁啊？”季平生笑了一下，然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叫人错觉要咳出血来，嗓子已经很难支撑他出声了，但他偏要把话说完。

“……他的名字已经不能提了吗？”

“你……”季平川压住心头火气，刚想再说什麽，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他看了季平生一眼，起身出了里屋。

来的人是孟仟。

她听说了季平生病倒的事，觉得自己家多少也有些责任，不来看看说不过去，爸妈都不方便露面，她就自己来了。

季平川开门看见来人，语气毫不客气：“你来干什麽？”

“我听人说平生病了，过来看看，他……”孟仟温声和气地讲。

“用不着。”

季平川打断她，冷声丢下三个字，擡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孟仟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季平川回到里屋，一言不发，拉了凳子坐下，动作不轻，凳子腿当啷一阵响。

“谁来了？”

“来看你的。”

季平生吞咽了一口唾液，有点不耐烦。

“我问你谁来了，不是问你来干什麽的。”

季平川见搪塞不过去，干脆装聋作哑，不搭理他了。

季平生压根不在意他的回答，吃力地坐起身：“是孟仟吧。”

老房子基本没什麽隔音效果可言，季平生能听到也不奇怪，但季平川却并不想让他知道。

“你别管这些了。”

季平生不罢休，木木地盯着他哥，眼睛里黯黯的，看不出有什麽情绪：“怎麽不让她进来啊？不敢麽？”

季平川倏地被他弟这麽盯得发慌，别过头去，依旧不肯退让：“你别再想着跟孟家的人见面了。不可能。”

然後他听见季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後，接着又说：“你让她进来，我就吃药。”

季平川闭了闭眼，偏头又看了一眼季平生，少年双手撑着床板，晃也不晃地坐在床上，脸颊丶嘴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倔强的像一根木桩，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

他抹了把脸，终于拗不过了，转身又出了里屋，一分钟後，孟仟进来了。

季平生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声音变得很轻：“他……真的走了？”

孟仟低着头，小声回答：“你哥不让我跟你说他。”

季平生的眼睛一厘一厘地垂下去，抿着嘴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行，我不问。”

孟仟深吸了一口气，擡起头来：“我是想来看看你，知道你病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