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困得直不起头,迷糊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那打扰了。”黎郁拉着邬雪出来,到外面就有点凉。
“有病吧……”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骂声。
“……”俩人沉默走着,对视一眼都笑了。邬雪挤得眼睛疼,很快止住,又低下头。
半夜,月亮升到了街道正中,模糊的法桐树枝杈的树影像某种丝织品,前面有一个易拉罐,邬雪踢了一脚,在空旷的街道上弹跳着滚远。
路上没人,邬雪在路中间歪歪扭扭骑车,黎郁跟在後面。到了泡泡网吧俩人没惊动老板,轻手轻脚回到原来位置上。
黎郁把书包给邬雪趴着,自己垫了几张袋装纸。
邬雪趴在摞在一起的书包上,按亮手机去照黎郁的脸,发现他也睁着眼睛,“你明天不上学了吗?”
黎郁心脏瞬间跳空了一拍,闭上眼睛:“睡。”
邬雪换右手拿手机,左手去掀他的眼皮,“我睡不着。”
黎郁用右手把他手拨开压在桌上,“那你也不能打扰我睡。”说完闭上眼睛。其实他没有困意。
“是你过来找我睡觉的。”
“所以就正在睡。”
“我都没睡你睡什麽?”邬雪又去掀黎郁的眼皮,看到是白眼忍不住扯唇角乐了一下。
黎郁枕着左臂睁开眼,皱眉看着他:“你睡不睡!”
“你真凶。”手机掐灭。
黎郁哑火。
彻底陷入黑暗,两只手叠在一起温热的感觉就特别明显,邬雪回握黎郁,趁着黑暗也说了一句:“谢谢你。”
声音很轻,羽毛般轻飘飘往下坠,却跟以往邬雪不好好说话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黎郁也同样回握他,声音同样轻:“我们是好朋友。”
邬雪:“……”
“帮我定个五点的闹钟吧。”黎郁枕着手臂说。
“你自己怎麽不定。”
“我手机在书包里。”
“你真烦人。”邬雪抽走左手,鼓捣一会儿:“你还能睡三个小时二十九分钟。”
“嗯。”
“靳流星给我发了好多消息。”
“那你回。”
俩人小声聊天,邬雪却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碎裂声,经常煮泡面他对这声音可太熟悉了,沉默一会儿,小声问:“你有听见蛋碎掉的声音吗?”
黎郁脸色微变,脑海中的画面倒回两个小时以前,他僞装早晨正常上学,拿走煮蛋器里面的升生鸡蛋和牛奶……
“……”
他缓缓擡起头,忘了书包里放的还有生鸡蛋……
相处五年,黎郁多多少少沾染了点宋芷的洁癖,这书包瞬间不想要了。
“嗯。”他从嗓子里挤出沙哑艰涩的一声。
“你也听见了?”邬雪擡头。
黎郁陷入恶心里,不小心吐露真实想法,沉默了一会儿道:“後面带的有问号。”
“你尾音都没上扬,就‘嗯’,四声。”
“那是因为我小声说话的劲儿。”
邬雪不说话了,头又伏下去枕在右臂上。
黎郁祈祷他不要闻到腥味,後面门口有路灯的光幽幽洒进来一点,眼睛适应黑暗以後他能看见邬雪胳膊底下压的两个书包的轮廓,他的书包在最下面垫着桌子,应该是闻不到,然而又忽然想到平板……
“………………………………”
“胳膊变成黑白电视机了。”邬雪又小声说。
“那换个胳膊。”黎郁说着自己先换了,背过头去。
邬雪就这躺着的姿势,手插他头与胳膊之间的缝隙里,让他自己转回来,“你不是过来找我睡觉的的吗,不看着怎麽睡。”
黎郁扭头,邬雪猝不及防,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飞快收回来,心脏砰砰砰直跳,然後换了胳膊,看黎郁背着微光的头部轮廓。
俩人这个姿势都是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黎郁能看见细微光亮里邬雪睁开的眼睛。
“你在看我吗?”邬雪小声问。
黎郁看着他眼睛,“没有,我睡了。”
“可是我在看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黎郁看到邬雪眼睛弯了一瞬,他换胳膊,伸出另一只手遮在他眼睛上,“睡觉。”
前面座机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邬雪脸往臂弯里埋,压着他的掌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