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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公堂(第4页)

我妈妈说:“大兄弟啊!上有青天下有地,当央有鲜亮的儿女。俺的三个孩子看在跟儿里。我是不是想坑俺三姑的,我敢发上誓愿。谁要是想坑俺三姑的,谁‘咔嚓’就死!话翻过来说,谁要是想诬赖俺吧,谁‘咔嚓’就死!”其实,事情的起因只是我弟弟的一句话,可是,人家故意要捏我们的短,把我们赶出凡庄。哪个会相信我妈妈的辩白呢。

“现在的社会,你赌咒发誓有什麽用,谁相信!哪个还真能说死就死!”大恶心冷笑着说。

“兄弟,咱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带着三个小孩,从山东千里遥远地来到南乡,俺图的是什麽?俺图的是南乡的地土好,俺三姑对俺好,俺靠着她,种点儿地,能养活俺三个孩子。俺丈夫早就死了,俺三间屋也墙倒屋塌了。俺回去干什麽呢?俺三姑对俺恁好,俺能撇下她不管吗,俺能丧那个良心吗?”我妈妈说。

“丧良心?!”大恶心冷笑着说,“恁娘四个搁凡庄,住着俺三婶子的屋,种着俺三婶子的地。吃她的,喝她的,恁还想撇下她回山东,恁不嫌丧良心!”

“那都是鸿雁胡说八道的。小孩不懂事儿。俺周玉梅为孩儿没干过丧良心的事儿。俺不会对不起俺三姑的。可典大叔活着的时候,跟俺家家军处得跟亲爷俩儿一样。俺是什麽样的人,俺三姑知道,小鲁村的好姊妹好娘们儿都知道。恁不信恁可以去小鲁村访访,我周玉梅不是不要良心的人。”我妈妈说。

“那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翼。你是什麽样的人,隔皮猜瓜,谁知道?”凡乐说。他的一张老山羊一样的脸枯黄诡谲。他的下颌上的牙齿像是面对面执勤的两排士兵一样,错落有致地等距离排列着。

“俺三姑也不是傻子。俺要是那样的人,她能收留俺娘四个吗?”我妈妈说。

“她那都是想不开,钻牛角尖儿,她不听姓凡的劝。她被你灌了迷魂汤了,她宁愿相信你,也不相信姓凡的。她宁愿靠你,也不靠侄男伯女。”豆秃子蹲在地上气呼呼地说。

“大爷,我不会说三道四,不会花言巧语,我能给俺三姑灌什麽迷魂汤啊?俺三姑不是可怜俺娘四个没地方去,才让我来凡庄投靠她的吗?俺在凡庄跟着俺三姑住着,碍谁什麽?三间土块子的屋儿,一下雨就漏雨。大蒜行情恁麽孬,俺三姑的地,不是我种,旁人也不稀罕种。恁谁要想孝顺她,年到月近的,恁就买上二斤细果子来看看她。俺又不去吃一点儿。”我妈妈说。

“她还说她不会说三道四?!她的嘴叭叭的,俺几个人说不过她!”大恶心冷笑着说。

“恁娘四个来路不明,到现在没人知道恁家住哪里。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能管的了恁?他三婶子有年纪了,没人主持公道,俺这些姓凡的就得给她拿拿主意。”豆秃子分开人群,来到阵前拍着巴掌说。

“俺没瞒谁没骗谁。俺是山东人士。俺山东历来出好汉,出响马,不出孬种!俺做事从来不给山东人丢脸。俺绝对不会撇下俺三姑不管。”我妈妈说。

天黑了,那麽多男男女女攒聚在梧桐树下,议论纷纷。我妈妈跟三姑姥娘被包围在里头。我们三个弱小的孩子,被隔离在姓凡的包围圈儿外头。我的妈妈,像是一头失群的孤雁,被凡姓的男女一起用唾沫夹击丶围殴。我妈妈在山东的时候,是那麽刚强的一个人,她的嗓门儿很大。可是现在,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她但凡跟谁急躁起来,那就不是简单地嘴上的围攻,而是拳打脚踢了。我的妈妈,她有三个孩子。她不能伤丶不能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如果伤了丶死了,我们几个也就岌岌可危了。凡姓的男女围着我妈妈的时候,有一个大姑娘挤在人群里笑嘻嘻地看,我当时知道她是凡家的人,但不知道她是谁。

他们想让我们娘儿四个走。

“那是!这个女人不能留!”

“山东来的熊野教!她到底是什麽人,还不知道呢!不能留!”姓凡的七嘴八舌地说。

第二天,这件事还没有完。我妈妈靠着梧桐树站着。我跟在她身边,看着面前三间土块筑成的小屋,我想走了。

我对我妈妈说:“妈妈,咱走吧!”

妈妈小声儿跟我说:“咱娘四个,走了,到哪儿去啊!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走,你走了,人家就更说咱是骗恁三姑姥娘的了!”

我妈妈跟三姑姥娘说:“三姑,俺不走。”

三姑姥娘被她的近房说动了心,她对我妈妈说:“恁娘四个走吧!”

我那时候已经十三岁了,听了这话,就去拿我自己的衣裳袋子,收拾东西。

我妈妈不让我收拾,她伸过手来夺我的衣裳袋子,小声儿地跟我说:“你越是这样,人家越生气。人家能让你走吗?他们不让你走,咱也走不了,咱出不了凡庄。”

三姑姥娘的二大伯哥,西院的凡乐来了,他对我妈妈说:“咱先说下,恁走是走,只能带随身的衣服,布料什麽的不能带!那都是他三婶子的!”我们在三姑姥娘家里住,三姑姥娘是给了我们几块布。凡乐这个老鬼真是什麽都想的到。

三姑姥娘气冲冲地来了,大概是凡乐交代的,她拿过我的袋子,要亲自翻看。

我把我的袋子给她,哭着说:“姑姥娘,你看看我的袋子吧!”

三姑姥娘一手抓着我的袋子,一手伸进去翻看。

里头有几块她给我们的布,她说:“这几块布,你留着让恁妈给你做身儿衣裳吧!”

凡乐对我妈妈说:“他三姐,你可别怪俺。俺让你走,俺也不是心狠。你带着三个小孩儿,实在太多了。不行,你这样吧。你把恁大丫头送回去,让她跟着他爷爷。你带着小鸿雁跟笑笑搁这里过。这样你的负担也轻快一些。”

我听到凡乐让我妈妈把我送给我爷爷,心头一紧,有些害怕,怕我妈妈听了凡乐的话,真把我送回山东去了。丈夫死了以後,撇下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管不问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妈妈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真的把我送回山东去吧?山东虽好,我到底是恋着我妈妈啊,爷爷虽好,到底是我妈妈真的疼我,还能供我上学啊?那一瞬间,我很害怕我妈妈会做出一个决定,把我扔了。如果我妈妈真的把我扔了?我会怎麽办呢?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求着学校让我上学,我会吃很多的苦。我难以想象我妈妈不管我以後,我的生活。但是我可以想到的是,我会恨死了我妈妈,我会断绝跟我妈妈的一切关系。

万幸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好妈妈。她看了看我,仿佛要做出决定。但是她没吭声儿。我也相信,我妈妈不会把我扔了。我们都不是不顾骨肉血亲,只顾自己,茍且偷生之人。

我妈妈还是不走。就在院子里耗着。

天晚了,这次,没有人来批斗。我弟弟早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妈妈爬到我弟弟的床头上,哭着说:“鸿雁啊,我什麽时候说的,要挣了钱回山东的?”我弟弟睡地迷迷糊糊地,根本不记得他自己说了什麽,也不知道我妈妈在说什麽,只想睡觉。

我妈妈拿了根大洋针,再次爬到我弟弟床头:“鸿雁啊,你说的什麽瞎话,把恁妈妈害死了,我拿针剟你的嘴!”妈妈拿着大洋针朝我睡着的弟弟爬过去,那根大洋针伸到了我弟弟的嘴边了。我弟弟吓得裂开嘴哭了。我赶紧爬过去护着我弟弟。

我质问我妈妈:“他是小孩儿,他懂什麽?你明知道是人家想找事儿,你还来剟他?!”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我妈妈真的拿针剟我弟弟,我肯定拼命护着他。不管是谁要来害他,我都会拼命护着他。

我妈妈跟我使个眼色说:“你别管!隔墙有耳。门外有人听!”我看出来我妈妈不会真的拿针剟我弟弟,就不去护我弟弟了。我弟弟躺在枕头上,被我妈妈吓得裂着嘴大哭,我妈妈噙着眼泪,终究是没有下得了手。

我想想我弟弟,我觉得他那时候太可怜了。是的,一个穷人家的不幸的孩子太可怜了。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忍受多少委屈才能长大。

第三天晚上,我们三个都睡下了,听到西屋里,三姑姥娘跟我妈妈一块儿说话。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三姑姥娘“呜呜”地哭着:“恁娘四个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我妈妈说:“恁放心,三姑,就是我死了还有俺三个孩子,她们有良心,不会撇下你不管的。”

侄男伯女靠不住,这个,三姑姥娘知道。凡庄的一个五保户死的时候,因为无儿无女,身子还没凉透的,就被几个侄子拖去给埋了。这件事应该在早年就把她吓出了心病,三姑姥娘怕死,更怕一个人惨死。她要找个可靠的人来照顾她的晚年。

我们终于不用走了。

我问我妈妈说:“妈,咱不走了?”

我妈妈说:“咱不走了。”

我说:“俺三姑姥娘先前不是让咱走的吗?”

我妈妈说:“哪是恁三姑姥娘想让咱走的啊。都是姓凡的坏的。人家姓凡的嫌咱搁这儿跟人家争肥。咱要是不搁这儿,恁三姑姥娘的东西不都是人家姓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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