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要打她们!”一个小男孩儿说。他拿着雪球冲我们过来了。
“赶紧跑!”我说。
“不用跑!不用跑!”田青说。
“赶紧跑!他们人多!”我跟黄芳背着书包哐啷哐啷地都跑了。就剩下田青走在後头。我跑了几步,停下来,倒着走着,看落在後头的田青。
“砰砰砰!”一个个雪球打在她身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田青躲着那几个雪球说。那几个小男孩儿朝田青扔了几个雪球也跑了。
“跟他们讲道理没有用!你得跑!”我说。
一个下午,我听隔壁宿舍的人说,赵娇没有棉衣穿,冻哭了。我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我到了隔壁宿舍,推门儿一看,赵娇正盘腿儿坐在她的床上低头饮泣呢。她的床是进门儿第二个,正对着门口儿。此刻,赵娇正坐在她的床头儿,抱着腿儿,眼圈儿红红,眼泪汪汪,抽抽搭搭地。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时候还会被冻着。没有好的没有孬的吗。我跟她说:“赵娇,我有一件厚厚的红大衣,郭老师给我的,给你穿吧。”赵娇点头同意了。我就把我那件红大衣拿给她。
放寒假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小郭老师请我们几个不回家的内地生去她宿舍吃火锅。我到了班主任的宿舍的时候,电饭锅里的水已经煮开了。周婕丶赵娇丶阿甘都在那儿等着了。
班主任的宿舍里,好几个凳子椅子摆了一地。电饭锅和一盆子吃火锅的食材就放在那几个椅子丶凳子上。我们几个围坐在一起。
“小郭把钥匙和夥食费交给我,让我看着买。我就跟赵娇看着买了。”周婕说。
“那你们就自己买了啊?你也不跟我们撒尿(商量)!”阿甘操着一口四川口音说。
“撒尿?”我疑惑地说。
“商量!”阿甘笑着说。
赵娇说:“阿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自己不去,还怪我们不跟你商量。”
周婕说:“阿甘,你的普通话好菜哦,人家宋大省都听不懂。”
阿甘笑着说:“那我的普通话也比她的好。宋大省到现在还说家乡话呢。”
周婕说:“人家宋大省的普通话还得了个二甲呢,你好像只得了二乙吧。”
阿甘笑着说:“要那麽好干嘛?我又不是主持人。我要是做主持人,我就考个一甲。至少也得是一乙。”
周婕说:“鸡还要煮一会儿。我来下锅,把容易熟的煮上。待会儿我们就可以吃了。”
“撒尿牛丸是我要买的,我要吃撒尿牛丸!”赵娇说着去撕那包撒尿牛丸。
“我喜欢吃蟹棒!撒尿牛丸我也喜欢!”阿甘用勺子搅着锅里的食物说。
他们都忙活起来了,就我坐着不动,本来,我看着人手也够用的。说实话,我觉得他们的见识都比我多,现代化生活能力都比我强。面对这些新鲜的事物,我还真的有些拘谨和不知所措。我就坐着,等着吃了。
锅里的开水又冒起了水花。
赵娇说:“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周婕说,“鸡还要等一会儿。我们先吃其他的。反正够吃的。慢慢吃,不着急。”
我们几个看着电饭锅,开始捞菜吃。
周婕边吃边招呼我们说:“我们买了很多菜,你们要多吃一点哦。”
“吃火锅就是要吃胀!”阿甘端着他的碗说。
周婕说:“小郭对我们还蛮好的。还请我们吃火锅。”
“小郭真搞笑,她让我们在她宿舍吃火锅,她自己带上行李回老家了。”阿甘说。
我说:“我们是过年不回家。像他们回家的就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了。”
赵娇说:“哎呀!小郭是班主任嘛。像我们这样的穷学生,班主任给点温暖,对吧?很正常啦!”
周婕说:“我们慢慢吃。反正钥匙在我这儿,我们吃完打扫好卫生,给她把门锁好就行了。”
我们吃地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就坐在老师的床沿儿上说话。
“噢,对了,大省,我这里有你一封信!”周婕跟我说。
我一看信封,看那稻草棒子似的字体,是我弟弟写的,心里立马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躲在周婕背後,拆开信一看。
“姐,你还好吧。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钱,你那有钱吗,赶紧寄点过来,再迟就晚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地煞白,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儿。但是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也没有声张。我是实在没有想到,我弟弟搞钱能搞到我头上。
我很害怕,觉得天空有些昏暗。我弟弟怎麽变成这样了。
我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就去学校小超市里的电话亭里跟我妈妈打电话。那时的电话亭是一个个小小的格子间,在里头说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我问我妈妈:“妈妈,咱家最近还好吧?没什麽事儿吧?”
我妈妈说:“咱家没什麽事儿啊?你搁那儿还好吧?可好好地,跟同学搞好团结。”
我说:“我这里还好。俺班主任老师请俺这些不回家的内地生吃火锅的。”
我妈妈说:“噢,恁这是遇到好老师了,可得好好谢谢恁老师哈。”
我说:“知道了,妈。鸿雁写信问我要钱,他说咱家有事儿,需要钱。让我快点儿给他寄钱,要是不赶紧给他寄钱,就晚了。”
我妈妈说:“你不要管他!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费。他凭什麽问你要钱的?他搁山东上学,学着吃喝丶谈恋爱,天天跟我要钱。一个学期,他花了我四千块钱。他没脸打电话问我要钱了,就往立围子恁大姨家打电话,让恁大姨跟我说,让我给他寄钱。我哪有钱啊,我给他的钱都是借的。让他把我的骨髓拿去!敲不敲不!砸不砸不!卖了吧!看看能值几个钱!他这是没脸跟我要钱了!跑去讹你去了!你不要给他!鼻子臭不能割去哎。男孩儿是条根儿!没有儿,人家光骂‘绝户’!”我妈妈恨恨地说。
我的家庭是不堪的,我给我妈妈打完电话,像是被雷轰了一样。半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