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璋心内惴惴,只低着头走路,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年冒领军功,楚云璋忐忑不安了十多年,直至楚清怆因替嫁一事被荣庸彻底厌弃,他才好歹松了口气。
如今还有那麽多套子没有钻出来,楚云璋又哪里敢再拢些套子在自己身上?
可若是不认下扶光的身份,他就得承认《并蒂莲》乃是他强逼楚清怆代写的,那麽衆人就该知道楚清怆才是扶光了。
不……不行……
好容易,好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若是功亏一篑,休说他自己不甘心,便是那人,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他早就无路可退了,无路可退了。
楚云璋终于定下了心神,故作沉稳道:
“母亲,的确是我,我本不欲声张,可如今废後在即,我实在怕又生变故,故而……”
错漏百出,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只能寄希望于溺爱他的沈氏不再追问。
沈若昭曾为才女,自然也是读过《扶光文集》的,又抚育楚云璋多年,连开蒙都是她亲自指导的。
是与不是,她比谁都清楚。
可眼前的人,是她疼惜了二十多载的爱子,是她馀生的所有指望。
沈若昭终究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一切。
母子二人无言地向着会客厅而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楚侯府以商贾起家,便是封了侯,家中的産业也并未落下,又兼以这些年的经营,资业只比往日更加富庶。
因此那方宽阔的会客厅,不说是金碧辉煌,那也是雕梁画栋,无处不精致,便是摆上十来桌宴席,也不见局促。
然而此刻的局面,却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除却守灵服丧的重臣们,在京中稍有些名望的大儒文人丶名流隐士竟都来了。
楚云璋一进门,还来不及见礼,就被衆人热切的目光包围住了,耳畔更是止不住的夸赞。
“没想到扶光先生竟就在咱们身边!实在是我们有眼无珠啊!”
“我一直以为扶光先生是位退隐大儒,没想到英雄出少年,竟是楚大人这样的妙人!”
“是啊!是啊!先生大才,我等佩服!能与先生这样的大才共居庙堂,实在是三生有幸!”
“怪不得陛下对楚大人念念不忘,姿容便先不提了,就是这通身的才气,几百年间又能出几人呢?”
更有人提议道:“依我说啊,也只有楚大人这样的大才,堪为咱们君後!陛下已有废後之心,这新後人选,除楚大人外,不作他选!”
其他人也忙跟着附和起来。
“是这个道理,陛下成婚已有三载,却无所出,焉知不是那不祥之人妨害,克了陛下的子女宫?”
“况且当年与陛下早有婚约的,便是咱们大公子,如今也该正本清源,驱邪还真不是?”
楚云璋本还有些忐忑,但见衆人态度如此热切,就连平日看他不顺眼的御史台中丞方略知也对他抱手稽拳,言辞恳切,劝他不要入後宫,早日登阁。
楚云璋的最後一丝理智终于消失,竟心安理得的将自己真的当做了扶光,与衆人清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