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後面的大汉咧嘴一笑,一口森森鬼齿看得人心惊:“顾将军,你中计了。”
这是个替身!
大汉可不给顾朗再思考下去的时间,粗壮的手臂上肌肉绷紧,屠刀挥起,厚而锋利的刀片直冲顾朗面门劈下。
顾朗神色一变飞快後退,後背抵在走廊边沿的栏杆上,再退後一步就要摔下去。眼前,屠刀重重砍下,顾朗偏身一躲,屠刀瞬间砍断了他身侧的栏杆。大抵是栏杆本就松动了,顾朗只觉身体骤然失了平衡,不受控地向跌去。
钱庄规模不小,虽然只是两层楼,高度却有近五米。
坠落的毫秒时间里,顾朗紧紧闭上眼。他从来不信神不信命只信自己,但这个时刻里,他向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神明虔诚发愿,要拿走他的什麽都行,但千万不要摔到要紧处,千万日後还能拿起剑,千万……还能守护这座城池。
“许愿呢?”冷冷的声音响起,顾朗睁开眼,对上铁面具後那双带着嫌弃的眼睛:“不是不信神?”
说完,铁鹤把他往身後一丢,自己则直面愤怒的大汉。
“铁鹤!竟然敢坏我好事!”屠刀转了方向,向着铁鹤砍来。铁鹤脸色不变,只见他手腕一擡,一颗石子径直飞出,精准击中了大汉的右眼。
石子滚落在地,眼球已然被鲜血染红。大汉丢了屠刀,捂着右眼惨叫起来。铁鹤忽然转身,不等顾朗反应便飞快抽出他腰侧的佩剑,雪亮的剑锋一闪,避开肋骨,深深没入大汉心口。
大汉没死透的鱼般弹动一下,而後彻底失去了呼吸。
顾朗默然看了会地上的那颗石子,擡头叫住就要离开的铁鹤:“我很想你。”
铁鹤身体猛地一僵,身上的铁索忽然叮当叮当地哆嗦起来。
“你抖什麽?”顾朗看他。
“闭嘴!”铁鹤猛地攥拳转身,憋红一张脸瞪他。他扬手丢过来一个瓷白药瓶,见顾朗眼底泛出笑意,铁鹤臊得更厉害了,半天才凶巴巴地憋出来一句:“滚!”
“别做错事。”顾朗的神色严肃起来
铁鹤面具後的眼睛怔愣片刻,而後被恨意取代:“错事?我身体里流的是金国的血,我有什麽错?”
“将军!”副官在这时带着人冲进来,一眼看到顾朗对面的铁鹤:“是李霸王身边的人,抓住他!”
顾朗擡掌拦住:“让他走。”
“什麽?”副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目送着那到墨色的身影一跃跳上二楼,而後彻底消失。顾朗慢慢放下手掌,将那个瓷白的药瓶递给副官:“你先把人带回去,把这个交给连公子。”
副官似乎察觉到了什麽,慌了神色:“那您呢?”
顾朗不再回答,只望向铁鹤离开的方向。
——
瓷瓶送来的时候,连雨几乎要流泪了。
他飞快接过副官手中的瓷瓶,一手扶起秦一,让秦一的脑袋枕在他肩上。看着秦一就水将黑色的药丸吞下,连雨放下心来,用指腹轻轻擦去秦一唇角溢出的水渍,而後将人温柔地放回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张苍白的脸上好像恢复了些血色。直到这时,连雨才感觉那口压在心头的浊气终于被吐了出去。
他冲副官抱抱拳:“辛苦你了,不知大哥那边如何,捉到李霸王了吗?”
副官耷着眉摇摇头,又很快打起精神:“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家多少亲眷还在城中,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亲眷?对李霸王那样的人来说,所谓亲眷的死活,他会在乎吗?
连雨面色沉重:“你说得对,他大概是会回来。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恐怕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您这是什麽意思?”副官露出个困惑的表情。
连雨刚要回答,却听到床上响起阵微弱嘶哑的咳嗽。他怔愣一瞬,而後飞快扶着秦一坐起:“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一仍有些虚弱地摇摇头,将自己冰冷的手塞进连雨宽厚温热的掌中。
“他要……引敌入城。”秦一气息虽弱,吐字却清晰。
副官呆呆地张张嘴,而後表情骤然一变,擡腿便向外奔去:“我去禀报将军!”
天边轰然一声。
如同一击巨大的雷劈下,连带着这座小小的城池都跟着震颤。
院里的丫鬟尖叫起来:“那是什麽声音!”
屋里三人全都心知肚明。
副官在门边停下脚步,脸上出现个茫然的神色,被那巨响吓傻了般喃喃自语:“禀报将军……去哪找将军?”
城中传闻,那位朝廷派来镇守城池抵御金国来犯的顾将军逃跑了,丢下一城手无寸铁的百姓。金军封锁城门,切断了外界供给。断供半月,城中粮草食水一日日消耗,逐渐到了一个窝窝头都要几人分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