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世界(5)
大约过了三分钟——一段足以确保目标绝无生还可能丶却又短暂到不会引起长时间关注的时间——叶馨蒙感觉到手臂上的支撑力彻底消失。她如同完成了一个寻常的告别动作,自然地丶缓慢地抽回了手。那小挫刀也随之被带出,伤口处的血液因为内部压力,暂时被肌肉组织微微夹住,没有立刻喷涌。
她的手重新插回外套口袋,将沾血的凶器隐藏起来。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慌乱。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梅子一眼,就像只是和一个普通熟人打了个招呼,然後继续自己原本的行程,步履依旧从容朝着校门外走去,很快混入了街道上稀疏的人流中。
在她走出几十米远後,身後才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
“砰!”
梅子那失去了所有支撑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轰然瘫倒在水泥地上。直到这时殷红的鲜血才从她心口的创处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下蔓延开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艳,在灰白色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巨大丶诡异而罪恶的狼毒花。
周围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异常,发出了惊呼声。
“有人晕倒了!”
“快叫救护车!”
“啊!血!好多血!”
校园门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和恐慌。而真正的执行者,那个蒙着头巾的神秘女人,早已消失在城市的脉络之中,无影无踪。
阳光依旧照耀着静水高中,照耀着那朵逐渐凝固的血之花。一个罪恶的生命就此终结,无声无息,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
叶馨蒙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感受着口袋里那柄小挫刀冰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的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一种扭曲的丶完成使命後的空虚感。
这只是第一步。
清算,远未结束。塔纳瓦,以及所有盘踞在这张黑网上的蛆虫,都将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猎杀,仍在继续。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叶馨蒙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幽灵,屡次在夜幕降临後出现在蓝马夜总会周围。她更换不同的观察点,有时是街对面的咖啡馆,有时是相邻建筑的阴影里,有时是更远处能够俯瞰夜总会入口的天桥。她需要摸清塔纳瓦的行动规律,寻找那个万无一失的下手时机。
塔纳瓦却似乎格外谨慎或者说是嚣张跋扈的资本让他无需频繁现身。他行踪不定,身边总是跟着保镖,进出车辆也时常更换。叶馨蒙几次看到他出现,但都因环境复杂丶护卫严密而无法靠近,更别提实施她心中构想的“精准意外”了。她像一匹孤狼,在猎物的领地外围逡巡,寻找着防线的薄弱点。
这天晚上,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城市的霓虹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光晕。叶馨蒙藏身于夜总会大门斜对面一根粗大的丶装饰华丽的路灯杆後面。雨水顺着灯杆流下,打湿了她外套的肩头,带来一丝寒意,却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临近午夜,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夜总会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两名身材魁梧丶眼神警惕的保镖,迅速扫视四周。随後一个身影钻出车门——正是塔纳瓦。
他今晚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茍,脸上带着一种居于上位者的惯常的傲慢。与他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位身姿婀娜的华裔女人。那女人身穿一袭昂的墨绿色暗纹旗袍,布料光滑贴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脚上是一双精致的细高跟皮鞋,步履优雅。她挽着塔纳瓦的手臂,妆容精致,气质不俗,显然是塔纳瓦的情人。
这一对组合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厅内外几乎所有目光。塔纳瓦的权势,情人的美貌构成了一幅典型的权力与欲望交织的图景。保镖簇拥着两人,走向夜总会金光闪闪的旋转门。
叶馨蒙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灯杆,目光穿透雨丝和墨镜,死死锁定目标。她的心跳平稳但大脑在飞速计算。正面袭击是不可能的,保镖不是摆设。她需要等待,等待他们进入内部,等待可能出现的疏忽。
塔纳瓦和情人慢步穿过大堂,走向内侧的专用电梯。塔纳瓦伸手按下了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叶馨蒙试图跟上去,就在前方两人准备迈入电梯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个年轻的男子,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黑色皮箱,神色焦虑,步伐急促地从大堂另一侧匆匆赶来,似乎也要搭乘这部电梯。他穿着一套普通的灰色西装,有些皱巴巴,头发被雨水打湿略显凌乱,整个人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焦急。
也许是太着急,也许是没看清,在他匆忙步入电梯时,手中的皮箱一角不偏不倚“哐”地一下撞在了旗袍女人的小腿上!
“啊——!”女人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大堂和即将关闭的电梯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她精致的面容瞬间扭曲,弯下腰揉着被撞痛的地方。
塔纳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一把紧紧抓住情人的手臂,不是安慰,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同时那双阴鸷的眼睛猛地射向那个冒失的年轻人,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威胁。电梯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年轻人显然也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连忙放下皮箱,连声道歉,语气诚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实在抱歉!”他希望能尽快平息这场意外的冲突。
然而,塔纳瓦的怒火岂是几句道歉就能浇灭的?尤其是在他的地盘上,当着他女人的面被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毛头小子冲撞!这严重挑战了他的权威和面子。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根本没有理会年轻人的道歉,只是用更加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电梯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气氛中缓缓上升。
叶馨蒙在远处看得分明,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一个意外,一个可能打破平衡的意外。但她按捺住了,继续观察。
电梯到达某个楼层,“叮”的一声轻响,门开了。塔纳瓦先是阴沉着脸,将一脸委屈和不满的情人半扶半推地送进了显然是预定好的房间。随後,他猛地转身,带着两名保镖,气势汹汹地直奔那个年轻人的房间门口——他显然记住了年轻人的楼层和大致方向。
“砰!砰!砰!”塔纳瓦重重地敲响了房门,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门板砸穿。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年轻人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慌,但眼神却已经变得警觉而坚定,身体微微绷紧,仿佛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你这箱子里,”塔纳瓦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装的是什麽?”他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命令对方打开检查。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尽管面对压迫,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稳:“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没有权利检查。”话语简洁,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定。
这种态度,无疑是在塔纳瓦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竟然有人敢对他说“你没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