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章赴千里
脚下的伤在他走後第五日已彻底痊愈,兰浓浓却像被抽了主心骨,整日垂头丧气,与从前比起来,总差了一口心气,
从前她还会三不五时出门转一转,但现下,除非必要她轻易不再出门,生怕会错过他的来信,
又一次无意识踱步到胡同口,殷殷眺望着信差无果後,兰浓浓长长叹出口气,肩膀倏地垮了下来,落日馀晖下,原本乌亮如缎的青丝,此刻却仿佛蒙了层灰翳,
双手一下一下揪着闲来自路边摘的野菊花,脚步却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三步便要回一次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马蹄声从身後追来。
她问过他,从龙朔到玉清大约千二三百里,快马七八日的路程,车队行走要慢些,得要十至半月,到今日,已是他离开的第十日,
他家中催得那般急切,又是策马疾驰而去,即便有随行车队拖慢行程,这会儿也该到龙朔了。
算上信差沿途奔波的日子,最快也还要三两日才能盼得回音,这一路上山高水长,不知可曾遇到暴雨险隘?
家中如此火急火燎地召他回去,莫不是出了什麽变故?
又或者,他忙于应付家中要事,早将她临别时的叮嘱抛之脑後?
思及此,兰浓浓心头蓦地一紧,这般着急忙慌地催归,该不会。。。。。。是要他回去完婚吧?!
思绪如野马般不受控地奔腾,而人一旦面对无法预料的未知,总会不由自主朝最坏的结果猜测,
音讯全无的煎熬,最是消磨人心,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每一刻寂静都在啃噬着那点可怜的安全感。
每当这时,兰浓浓便会无比怀念後世的科技産物,那样就算他们二人相隔千万里,也可以看到对方,在彼此耳边私语。
他虽给了她龙朔的宅址,但没收到来信前,她却不好贸然去信,感情之事,最忌一厢情愿,饶是她骨子里有十分胆气,也断不好将女儿家的心事,莽撞地送到他家中。
“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1,从前读时只觉得辞藻清丽,如隔雾观花,终隔一层。而今亲历相思之苦,方知这十四字,竟似是从骨血里淬出来的,纵是千年笔墨,也写不尽心头真实的百转千回,
“唉。。。。。。”
覃景尧若是一个坑,那她的思念便是水,经过这一日多过一日的倾注,早已汇成了一片湖泊,他若再不来信,只怕变作汪洋也指日可待,
“唉。。。。。。”
“浓浓回来了?正是巧,快些开门,我将饭菜与你送进去,”
一道爽利温和的笑语忽地破空而来,将兰浓浓从恍惚中惊醒,她忙敛了愁容,把揉碎的花瓣裹进素帕,往腰间一掖。
嘴角已扬起明快的弧度,三步并作两步朝那声音来处迎去。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刘婶儿,您叫我一声我去拿就行,不用麻烦您专门送来的,多谢您啦!我自己拿进去就好,您也快些回去用饭吧。”
“左右也就几步路,哪里麻烦,不还是浓浓你说的嘛,活动筋骨对身体好!你趁热快些吃,我就先回去了。你病刚好,可要少碰凉水,碗碟还先放着,等明日我来送早饭时再拿,快进去吧。”
刘婶儿笑着与她说话,脚尖却横在门外,丝毫没有进门的意思,确切来说,自从几日前她家中有客来访後,便再没踏进过这扇门。
兰浓浓未曾察觉,接过食盒笑晏晏应了声,推不过便先进了院,又在她反复叮嘱中将院门落了锁。
待褐色木门关上,刘婶儿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在原地站了片刻,又朝胡同里或开着门,或锁着门,无一例外皆安静的各家看了眼,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权贵势重,富人家也差不到哪去,总之都是她们这些平头百姓招惹不得的大人物,
又是威吓敲打,又是银钱封口。即便有人私下议论浓浓未出阁便与男子暗通款曲,暧昧不清,对那来势汹汹之人却更是讳莫如深,终究无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且那人虽已离去,却还日日遣家中婢女前来问安。
浓浓容貌出衆,性情可人,又是个能挣钱有本事的,还颇有积蓄,只可惜终究是个孤女,如今得蒙显贵垂青,又这般一掷千金。
纵是纳为偏房,也是难得的造化了。
只是日後还是得寻个机会提醒浓浓,早早叫人迎进府里,可千万不要糊里糊涂,没名没分地做了人家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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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她家中常有人走动,加之刘婶儿未来叫她吃饭,兰浓浓便料到左邻右舍必会有闲言碎语,只这些日来大家皆如往常,她便只当是邻里顾念她面薄,省却诸多试探盘问,倒也乐得清闲。
只一进院门,望着亲手布置的雅致小院,肩膀又不自觉地垮了下来。他不过在这里陪她几日,而今不在,整座院落便显得空落寂寥。
意兴阑珊地揭开食盒,只见三菜一汤一饭,分量恰到好处,俱是合她口味的菜肴,
可面对这些合口的美食,她却味同嚼蜡,草草用完便如游魂般飘回寝卧,取出二人合像,在妆台上徐徐展开,凝眸看了良久,终是颓然落座,塌下腰来。
下颌轻抵在交叠的双臂上,微微偏首,纤白如玉的指尖在画像上流连,轻轻摩挲着画中人身姿,容颜虽略显模糊,她却熟记那出衆的相貌。
唇瓣轻颤,呢喃声细若蚊蝇:“姚景,你的信怎还没送来,”
“姚景,你该不会忘了给我写信吧?你若敢忘了,待下次见面,我定不会轻易原谅你,”
低低的嗓音染上恼意,指尖弓起就要敲在画中男子的脸上,却在将要碰上的那一刻又变作了轻抚,怕摸花了画,恋恋不舍地将画卷轻轻卷起,套上她自制的素绢防尘袋,又翻出被仔细收到妆龛里的翡色玉佩来睹物思人,
时而捧玉于掌心,唇瓣轻啓,絮絮低语,指尖如执笔般细细描摹玉上纹路。时而指勾绳结高悬,就着灯光摇曳观玉,玉光莹莹,恍若这般便能映出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