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接过殿下脱下的大氅,搭到一旁,萧望舒回话道。
盯着萧望舒因寒冷而微微泛红的手,谢玄晖轻眨了下眼睛,沉默片刻才说道:
“孤买了处小院,你既替我做事,孤自不会亏待于你。况且你身边也该有个照顾的,墨书那边既然有用,孤另派人给你就是,孤还等着你来日蟾宫折桂。”
谢玄晖很少在他面前自称孤,每当谢玄晖这样自称时,就意味着这是命令,不容置疑。
于是他低头,称诺,没有行礼,知道这样做了大概殿下会生气。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室内刚刚升起的暖意被这沉默狠狠压住。像是室外的风不知何时从哪个缝隙钻入,顿时席卷的整间屋子,也簌簌的下起雪来。
衣袖被扯住,萧望舒一惊,抬头,就撞入一双酝酿着暗沉风暴的眼眸。
长时间以来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危险的信号,于是他开口想要打断对方酝酿的情绪。
“殿下,殿下今日要如何回宫?”
这个时间恐怕宫门早已落锁。
那股热烈的翻涌的情绪,像一团黑乎乎的雾气,在谢玄晖的双眸中涌动。
但最终谢玄晖还是放开了扯住他衣袖的手,闭上眼,再睁开时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间宫门早已落锁。”
这是一句两人都知道的废话,但萧望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谢玄晖的意思,暗暗呼出一口气,他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了。
“殿下,我这里实在是……”
他拒绝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对面的谢玄晖无情的打断。
“无妨,我觉得无妨。”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紧了,大片的雪花倒影映在纸窗上,萧望舒暂时还做不到把他推出门外,何况还是在他情绪如此不“稳定”的时候。
“殿下睡床吧。”
努力让自己忽略他眼眸中瞬间涌现的喜色,萧望舒移开眼睛,下定了彻夜苦读的决心。
于是带着某种窃喜和得意表情终于躺在萧望舒床榻上的谢玄晖猛然发现,萧望舒转身坐在案前,一刻,两刻,床上始终躺了他一个。
老旧的木质床榻发出暗哑的吱呀声,持续不断慷慨激昂,像是在表达着躺在床上的某个人压抑不住的怨念。
“殿下,烦请您安静些。”
屋内只剩下窸窣的翻书声,橙黄色的烛光温暖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侧躺在床榻上,望着萧望舒的背影,这位中山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人们口中疯狂的可怕的暴戾的谢玄晖,此时过也不过是一个小心翼翼爱而不得的人。
或许是这一刻太过于美好,连阴暗偏执的谢玄晖也只是安静的沉默的望着萧望舒的背影发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科考(二)
三月草长莺飞,儿童相伴,郊外放纸鸢。
暖阳蓝天,旷野,柳树,溪流,游鱼,山寺桃花开,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清香,离春闱不过半月。
贡院门前,一长袍大袖的学子拉扯着个短衣劲装打扮的男子。
“你莫要走!跟吾去见官!”
那劲装的男子眼睛滴溜滴溜转个不停,冒着精光。
动作灵活地挣开束缚,又被眼疾手快的学子扯住肩膀,就顺势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道:
“青天大老爷,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不是故意撞您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发发善心!不要为难小的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叽里咕噜说完一大串,就跪在地上哐哐磕起头来,完全没给学子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