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河妖
回到天界,交了差事後,谢远发觉这日子又变得百无聊赖,幸而回来前与杨玉借了一些话本子能打发时间。
至于那河童母子,谢远听闻将于三日後在斩妖台执行雷刑。尘渊曾问过他,是否要去旁观。
他拒绝了。
好歹那婴孩还叫过他“娘”,也是他诓骗他进了那葫芦。若是届时那孩子在大庭广衆之下又唤他“娘”,他该如何自处。
谢远又想起一件事,便向自家师父问道:“河童母子见面了吗?”
“见了。”尘渊摇头道,“不如不见,那河童愈加疯狂。”
谢远长叹一声,又问了璟央的去处。
尘渊回道:“发配漠北,守银河尽头百年。”
至此,河童一事告一段落。
这日,谢远如往常那般平躺在吊床之上阖目养神,却被一道嘶哑如公鸭嗓的声音吵醒。“你这战神徒弟当得也忒不称职,竟白日里便偷起懒来。”
谢远睁眼望去,只见一蓝衣青年站在院子门口朝他瞪眼。那蓝衣青年微微有些眼熟,他也不去细想,只当是前世偶遇的某个路人。
自家地盘,谢远懒得与他争辩,随即又阖上眼继续睡。
青年见谢远视他于无物,便迈入院门,对院内的摆设评头论足。“这竹人刻得真粗糙,连五官都没有。啧啧,这鱼也半死不活。”
谢远依旧闭着眼,冷冷地道:“阁下不请自来,到底有何贵干?”
今日渊华宫的仙侍是不是都在偷懒,将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放了进来?回头他考虑要不要在尘渊面前告上一状。
蓝衣道:“我可没有不请自来。我家师尊是正经递了帖子,得到战神的首肯才来拜访的。”
谢远恍惚间忆起昨日尘渊说过此事。原来这青年是跟着清衡神君过来的。
青年径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继续道:“哦,我倒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夜漓,现于清衡神君座下修行。”
夜漓?这名字蓦然唤醒谢远尘封两百多年的记忆。
多年前,某日无天修行时出了岔子,有一魄脱离本体,附在人界卫国公主绾玉身上。
当时的天帝也不知抽了什麽疯,见诸天仙神过于悠闲,便提议从人界修仙者中选拔佼佼者进入天界随仙神修行。
那绾玉公主便被提拔上来,入了洗髓池,成了天界末等仙君。
与她一道被提拔上来的还有九位来自人界各处的修仙者,其中便有夜漓。
绾玉公主在人界颇得卫皇喜爱,养得一身的傲气。故而初来天界,那浑身的公主病并不得天界仙神的喜欢。只有帝君偶尔对她嘘寒问暖,倒是教衆仙神甚是惊奇。
其他九人见状,纷纷猜测绾玉是不是天帝遗落在人界的孩子。天帝招他们九人上来极有可能是做幌子。
这些莫名的猜疑与衆仙神对她的不喜将这位公主压得喘不过气来,经常躲在角落里暗自落泪。
无天实在是瞧不下去,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这性子不改,流再多眼泪也无用啊。”
脑海里突兀响起的声音,将绾玉吓得不轻。“你是谁?为何能在我脑海里说话?”
无天忽悠道:“我就是你。我一直蛰伏在你魂海深处,也是近日方苏醒。”
绾玉却狐疑问道:“可我听你的声音,似是男子。”
无天道:“我是你的心神分化出来的。你在人界皇宫里虽然得万千宠爱,却无缘九五之尊。你的同胞弟弟明明庸碌无为,却稳坐太子之位。你时常感叹为何不是男儿身,否则以你的天资,那皇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听完他的一番话,绾玉陷入了沉思。的确,她嫉妒胞弟能轻而易举得到太子之位,而自己始终是公主,未来嫁出去後皇宫便不再是自己的家。故而她另辟蹊径,走上修仙一途。
就在前几日,那夜漓还嘲笑自己只是女流之辈。三位上神皆是男子,必然不愿收女子为徒,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真的分化出另一个“他”?
绾玉思忖半晌,依然怀有几分疑心,“你当真是我自己?”
“真的不能再真。”无天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绝,将绾玉唬得直愣愣的,“否则那洗髓池为何没有将我清除出去?”
见他搬出洗髓池,绾玉便不再质疑,随即问道:“那你可知,我如何做才能教人喜欢?”
无天道:“放下身段,逢人三分笑,见面先打招呼,做个乐于助人的好姑娘。”
绾玉沉默半晌,摇摇头,低声喃喃道:“我做不到这等讨好别人的事。”
无天的语气甚是无奈,道:“绾玉,你做不到,那为何要求别人对你做得到?”
绾玉许久未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