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难圆
她这次并没有像上次茶馆见面那般幻化了容貌,而是用了本尊面容。身为魅魔,面容自然美艳至极,颦笑间,眉目自是风情,嗓音也自带魅惑的韵味。
只见她面色不变,似是对师徒二人的到访早有预知,朝尘渊微微福身道:“澜漪见过尘渊神君。”
尘渊眉峰轻蹙,用馀光瞥了一眼自家徒弟,见他的目光落在澜漪身上挪不开眼,便目色微沉,口中却依然温和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张彦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起了身,见师徒二人皆盯着澜漪,便主动介绍道:“神君,这位是澜漪姑娘。”
谢远颔首,展颜揶揄笑道:“我与师父自然认得出这位姑娘。不过,令我惊奇的是,阁下竟然也请了她。”
张彦尴尬地抚着银髯道:“老朽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若是请不来仙人,请来魅魔大人兴许也是可行的。”
魔界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帮助人界的凡人,这张彦能请动四魔之首,定然是抛出了令澜漪无法拒绝的诱饵。
澜漪见自己成为衆人的焦点,浅笑道:“都别看着我呀,我只是来玩玩的。澜漪敢问神君身侧的这位小哥,该如何称呼?”
见她问到自己,谢远自是挑眉道:“在下姓谢,单名为远,目前只是跟随师父修行的凡夫俗子,澜漪姑娘唤我谢远即可。”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方才亲眼见过他引云惊雷的侍卫皆诧异不已:“他竟然还不是仙人!”
澜漪含笑道:“谢公子过于自谦了。能成为尘渊神君的弟子,你自然有过人之处。谢公子也不要总唤我姑娘,显得实在生疏,直唤我澜漪便可。”
谢远连忙道:“在下不敢唐突姑娘,不便直唤姑娘芳名。”
见他二人正为一个称呼拉扯半晌,尘渊轻咳几声,直言道:“门口不是说话之地,阿远,日後自有你与澜漪姑娘寒暄的时候。”
张彦连声致歉道:“是是是,是老朽糊涂了,神君与谢公子里面请。”
师徒二人被迎进正堂,尘渊坐于主位,谢远与澜漪分别位于左右首座,其他人按着辈分地位依次坐下。
谢远擡眼便望见澜漪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心中暗暗揣测:“莫非她已认出了我?”可今生自茶馆初见,他不觉得自己露出了什麽马脚。
尘渊见二人还在相望,又咳了几声,温和地问道:“阿远,你总盯着澜漪姑娘做甚?”
谢远侧目道:“师父,是这位姑娘总瞧着我,我才看她的。”
坐于他对面的澜漪姑娘却道:“实不相瞒,谢远公子很像我一位故人。”
谢远唇角微微绷紧,冷然道:“姑娘认错人了,我自幼随师父修行,并未去过魔界。”
“哦,兴许真的是我看错了。”言罢,澜漪不再看他。
谢远也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侧的张彦身上,开门见山道:“张老,我与师父事务繁忙,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烦请张老将关于夜魔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张彦面露忏愧之色,说起百年前的一桩往事。
“老朽幼时便听长辈说过一段往事。这件事本来也不好向外人啓齿,但听澜漪姑娘说过,可能会涉及到夜魔,故而才不得不腆颜将家丑诉与神君听。百年前,家中一位太奶生下长子後,便一直郁郁寡欢,某日与太爷争执了几句後竟想不开,趁夜深人静时寻了一口枯井便跳了下去。那枯井位于一座荒废的庭院内,家中的下人寻了半个月,才在那口枯井下找到她的尸首。
“太爷当即便厚葬了她,可不曾想这百年的噩梦竟是她引起的,这叫张某情何以堪啊。”
说到此处,他顿时捶胸顿足,神情十分悲痛,张家其他人见状纷纷劝解他。
谢远冷眼旁观,内心嗤笑不已。若真是他口中女子的怨气诱发夜魔降世,那怨气形成的原因也不会如他口中三言两语那般简单。死者已矣,不会自阴间爬上来为自己辩解,前尘旧事自然任活着的人编造。
可他还是不信,一位女子的怨气能积深到如此地步。
见张家人神情平静了些,谢远问道:“那枯井如今所在何处?”
张彦回道:“还在後院。”
事不宜迟,谢远当即命张彦领路。张彦的孙子却道,祖父年迈,经不起奔波,便由他给师徒二人领路。
张宅面积极大,张家人唤来肩舆。
师徒二人坐于一辆。
场面一度静默,只有肩舆的木架在吱呀作响。许久後,尘渊难得一次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阿远,澜漪姑娘如何?”
谢远侧目望向他,眉头一挑,问道:“什麽如何?”
见他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尘渊薄唇动了动,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谢远却好似明白过来,又道:“师父是想问,我有没有被她的魅术迷惑?师父,你就放宽心,你的徒弟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若是澜漪的魅术对他有用,早几千年前,他们就滚到一起去了。此前两千多年都未对她生过情愫,这短短两次见面更不会有。
可尘渊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谢远又道:“我心中若放着一个人,定不会只被他的外相吸引。一见钟情固然绮丽,但我追求的是长长久久。若是明知不可与他并肩行走于天地,那不如将情丝彻底埋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