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清凉的神力自额间传来,渗入脑海,抚平海面。
谢远晃晃头,连声道谢。
美人温声道:“你我有缘,不必如此见外。”他的声音如同尘渊一般轻柔。
谢远支着地站起身,向美人作揖道:“在下谢远,不知公子该怎麽称呼?”
美人回道:“我是白洛。”
听到这个名字,谢远想起方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之前在清河郡张家府宅的井下,他着夜魔的道入梦时便见过这张脸。
是无天还未成魔时的脸。
如今,一切都明了。无天是他,谢远是他,白洛也是他。
如意珠将他送到三千年前的天玄阁。
白洛见他紧盯着自己的脸,问道:“小友为何这般看着我?”
谢远笑了笑,重新作揖道:“谢远见过白洛神君。我是在蓬莱,被一道窟窿吸进来的。若是惊扰了神君,还望见谅。”
白洛闻言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後道:“小友可否详细说说那窟窿的模样?”
见他这般神色,谢远知道再多说,白洛神君只怕会猜到他是从後世而来。如今他对自己堕魔一事十分好奇,并不想过早暴露来意,只得挑简略的说:“就是苍穹忽现一窟窿,我当时正好路过,就被它吸了进来。”
白洛微微颔首:“既然是误入此地,我这就差人送你回蓬莱。”
“神君,”谢远急忙道,“我初次来天界,可否在这里逗留两日?回蓬莱後也好吹嘘一番,不枉此行。”
若是白洛再不答应,他只能挑明身份,说自己是三千年後的他。
只见白洛端量了他片刻,笑道:“既然小友有这雅兴,那不妨多玩几日。不过我这里素日里寂寥得很,也不知你习不习惯。”
“习惯,自然习惯。”
说了许久的话,谢远环视四周,才注意到院子中央还有一棵树,也是十分眼熟。
“这莫不是仓浮神树?”他走上前,摸了一把树干。
三千年前的尘渊只是一棵扎根于天玄阁的树,谢远初次见到他的真身,万分好奇,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身後的白洛面露惊讶之色:“谢小友竟然知晓仓浮,倒是博闻多识。”
谢远赧然回道:“没有。我只是偶然从三界杂记中见过这树的图案。”
仓浮神树,枝繁叶茂,其形神似浮云。早期白洛下界游历时,恰好遇到快要枯死的树苗,心软至极,便化出清泉,浇灌一番。见它活过来後,抖擞着枝叶,似是在道谢。白洛心生欢喜,便将树苗移植到天界。
这名字也是他所起,天地间只这一棵,眼前这少年却能一眼叫出名字,教他心生疑窦。不过,他对谢远并无排斥之感,反而有一股亲近之意,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後的两日,谢远就在天玄阁安心住下。大多时候,白洛是抱着一只赤色狐狸斜倚在仓浮的枝杈上,阖目不发一言。怀中的赤狐也很安静地阖上狐狸眼,并不吵闹。
谢远立在树下,望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神君这般日复一日,千秋万载,不觉得寡然无趣吗?”
树上的白洛睁眼看向他:“阿远,你上来,我有话对你说。”待了两日,白洛对他亲近至极,直唤小名。
谢远轻轻对仓浮鞠了个躬,随後飞身上树,找根合适的枝杈躺了上去。
那狐狸擡眸瞪他,摆出一副领地被入侵的姿态。
“小红,别闹。”白洛伸手抚顺它的毛发,安抚它道,“阿远是客,不可怠慢。”
赤狐通灵,点了点狐狸头,果真不再作乱。
白洛温声道:“阿远,我问你,人界是否很繁华,比这天界热闹许多?”
“人界是比天界有烟火气。”谢远如实回答後又反问道,“神君平素可会去人界散心?”
白洛擡头眺望天际,轻声道:“其实我早些年也在三界游历过。如今,这天界离不开我。”
谢远一怔,反问道:“如何离不开,是会塌了还是碎了?”三千年後,天界还是好好的,不在的却是白洛神君。
“我这骨啊,已不是我自个儿的。”
谢远还欲再问,这时树下一仙侍走近,躬身道:“神君,长珏神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