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令,不杀害百姓,都站住,站住——”
见状,裨将军拍马将他拦下,说道:“让他们逃吧,你这麽一喝,更无人敢听了。”
一老者抱着烙饼,颤颤巍巍的爬上船只,没过多久又被挤了下来,眼看船只越来越远,老者只能悠悠的往回走,见状,一将下马而行,来到老者面前,屈身请他上马。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瞪着眼睛,将怀里的烙饼狠狠的扔在他的脸上,自己则加快脚步向江岸跑去。
还未等那将走来,老者便扔了行李,苍茫的江水裹着些许砂石,水溅到老者脚边,让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如同砂石一般滚入了江水之中。
江边的风缓缓吹来,玉子骁策马入城时,枪尖上的血尚未完全凝固,他来到江边时,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只,不觉是怅然还是悲戚,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春风已至,农田里出现了不少百姓的身影,他们的脸上多有愁态,自两国交战以来,禹国屡遭惨败,朝中下令征召壮年男子入军,二月以来,百姓听着远方传来的战报,情绪一日比一日消沉。
“依我看,早晚要向仪国求和。”
“求和又能怎样?懋岭都死了十万人了,谁还想上战场?”
“朝廷强行征兵,我们又能做什麽?村头那家倒想把人藏起来,还不是被找到了,结果一家都下了狱。”
“唉,现在上战场就是个死,我看不如多屯点粮食藏于家中,免得仪军打来,那些别乡逃过来的饥民来抢咱们的粮食。”
“对对对,是该多屯点粮食,到时候就算逃难也不至于饿死啊。”
百姓们议论许久,不知不觉便到了煮饭的时候,远处炊烟袅袅,似有歌声,大约是哪家的孩子在唱歌谣,坐在树旁的老者笑眯眯的问孩子在唱什麽,孩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脑勺,说唱的是禹国的山神。
“山神好啊。。。。。山神会庇佑每个人,禹国也会越来越好,大王。。。。大王是不是在邙山祭祀呢。。。”
“老夫,您说的应该是禹先王吧,现在的大王不在邙山祭祀。”
“哦。。。。。哦。。。。。禹先王,禹先王。。。。。。”
一阵山风吹来,隐没了两人的声音,几片叶子从树上刮下,落在了老者的手旁。
四月的禹王宫中,泛着阵阵凉意,自入了春,禹王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而今只能缩在榻上,整个人瘦骨嶙峋,面上苍白。
“以诸位爱卿之意,此时…此时该当如何?”
“陛下,如今我大禹处境危机,三地皆有敌军来犯,郯奇丶司温等一衆大将皆已殒命,司将军率兵至崤行郡後,遭到平原丶马牧两地之兵夹击,境况实属危急,如此再耗下去,无异于雪上加霜。”岺夅说道。
“国相怎麽看?”禹王眼皮无力的眨了眨,他深吸了一口气,擡眼看向司诩。
司诩垂眸,拱手道:“陛下,以臣之见,此时确是不宜再战,眼下我国急需休养,不如派遣使臣往仪国商议求和,先平息战事,再筹划将来。”
“只怕是…只怕是萧青不肯…”禹王叹道。
司诩眸光微动,说道:“此时求和,时机最为恰当。臣已听闻,靳王趁我国与仪国交战之际,派出四十万大军杀奔峪郡,仪王得知,必然撤军抗衡靳国,那时我国遣使求和,仪王还会固执己见吗?”
“靳王卑鄙,屡次背弃盟约,此次求和,当以结盟为重,只要说服仪王与我国联手抗靳,我国则能借此休养,平息动荡,陛下当忍一时之辱,为图大业着想。”
禹王听後,撑起身子,轻声问道:“依国相之言,该派何人出使?”
“商鬲可为使。”司诩说道。
“那便下诏,命商鬲为使。”
不过多时,禹王坐了起来,喘息片刻後,他擡手命衆臣退去,司诩也正欲离去,禹王却命他留下。
司诩跪在榻前,侧耳倾听。
“朕…朕自知时日无多,放眼朝堂,所托之人唯有国相,卿随朕多年,所做之事,皆是为朕着想,待朕死後,卿务必要扶持太子,稳固山河……”
“陛下龙体康健,切勿忧心,此时当以保养龙体为重。”司诩道。
禹王摇了摇头,说道:“朕近日总在做梦,梦到先王指着朕的鼻子唾骂,先王是否在骂朕没有看好他留下的江山…是否在指责朕不是一个出衆的帝王?”
“朕若归于九泉之下,见到先王,又该是如何的景象?”
“陛下多思了,天意岂是人力能与之抗衡的?陛下宽仁爱物,心怀慈悲,先王见了自然会感到欣慰。”司诩说道。
禹王笑了一下,未再复言,司诩退下之时,视线若有若无的瞥向内室中的一个木盒,却也只瞧了一眼,他便离开了大殿,乘车往国相府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