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襙无言。
“骁受丞相点拨,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话,‘本可不败,自取其败’,我问他是何意,他说,‘战场上的胜败是肉眼可见的,而那些的不可见的,或隐匿在风云诡谲的朝堂,或出现在喧哗热闹的街市,又或是留存在每一个世人的心中’。时至今日,我依然将此言铭记心中,未曾有一日忘怀。”玉子骁道。
耆襙叹道:“可……倘若那司绣卷土而来,你我今日之举,岂不是自掘坟墓?”
玉子骁说道:“司绣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挣扎,也不过是延缓归期罢了,兄长何须担忧?”
耆襙擡头,与玉子骁四目相对,透过玉子骁的瞳孔,耆襙看出来了玉子骁的笃定与坚毅。
“行行行,江昭贤弟。”耆襙伸了个懒腰,“算你厉害,为兄我…被你说服了。”
玉子骁未语,片刻,他走到书案前,瞧着案上放着的羊皮地图,他的视线来回在几个城池间流转。
稍时,他命部下入内,传令道:“点五千兵士去堵住道口,不得有误,另派张将军从贡赋县赶回,限期三日。”
“是,末将听令。”部下道。
“等等。”
“将军有何吩咐?”
“传我将令,让张将军留半数兵力留守贡赋,时时探视敌军踪迹,一有异动,速来禀报。”
“是!”
部下退去後,玉子骁点了逯圃县的位置,说道:“司绣以百姓为盾,从西面而逃,他若要屯兵休养,当屯于此地。”
耆襙来到玉子骁身旁,点了点头,道:“此地粮草颇丰,地势平坦,四面广阔,确是屯兵之地。”
“依贤弟之意,莫不是要攻城?”
玉子骁摇了摇头,说道:“欲降头狼,先降群狼,放在战场上也是一样。为今之策,只有将四面扫清,使司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你我方能取胜。”
“贤弟,你的意思为兄明白,可你只点五千兵士,万一援军赶到,这五千兵士岂不危矣?”耆襙问道。
“兄长放心即可,这五千兵士皆是精锐,必不有失。”
“哦哦,既如此,那倒是我多心了。”
耆襙见玉子骁无言,他低下头,嘴唇抿了一下,随後凑近了些。
“贤弟,我是个愚人,不懂什麽通世之理,也素无什麽真知灼见,不过是想为仪国多争得几座城池罢了,方才我之言语,贤弟大人大量,勿要放在心上啊。”
玉子骁笑了一下,说道:“岂会有怪罪兄长之理?骁绝非小肚鸡肠之辈,兄长过虑了。”
“那就好。”耆襙拍了拍玉子骁的肩膀,过了一会,又似是十分气愤的模样,惹得玉子骁十分奇怪。
他还没来得及问,耆襙便愤愤道:“司绣这个老匹夫,三番五次前来挑衅,奸诈心肠实是可恶,等擒了他回来,必要将他剁成肉泥!”
“兄长是在气窃刀一事?”玉子骁含笑问道。
“额…………”耆襙仿佛被戳穿了心事,一时间变得僵硬起来。
“好,等擒了司绣,骁双手将宝刀献上。”
“贤弟是想跟我争一争?不行。”
“不行?”
“不行。”
耆襙抱着手臂,喃喃道:“司绣于我有窃刀之仇,此仇不报非君子,贤弟盖世骁勇,擒拿一个小小的司绣不过在弹指之间,何必跟为兄相争呢?”
“兄长忘了,为弟曾险些死于司绣刀下。”玉子骁道。
“…………”
“既如此,拈阄!”耆襙一拍书案。
玉子骁沉默许久,他将自己放空了一阵,方才开口:“还是待张缭回来再行决定吧。”
“仪之向着你,怎肯听我的话?”耆襙叹道。
“在此事上,他绝不会有所偏颇,兄长却是忘了。”
“忘了?”
“此前林校尉和轲校尉争执一事……”
“你这麽一说,我想起来了,不不不,此事作罢,就此作罢!”
玉子骁不解的看向耆襙。
“若他知晓你我二人因此事争执,必然会念叨一通,罢了罢了。”
两人就此事闲谈了几句,而後便将此事放下,三个时辰理里,两人就战事聊了许久,等到玉子骁出营之时,已是傍晚。
他走出几步,擡头望向空中的霞光。
一阵阵尘烟吹进营帐,与之而来的还有夹杂着些许凉意的秋风,紫红色的霞光慢慢暗了下来,暗到只剩下一点馀色。
天上瞧不见星点与明月,唯有炊烟与风沙。
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不知是从何方传出,两两相对的军营之中,只剩下仪军仍在欣赏这罕有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