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很朴实无华。”把吃空的碗推到一边,接着吃第二碗米饭,又将盘里剩馀的菜全倒进沸腾的锅里。与其说是愿望,更像是坦述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活下去就行了。”
见他望着自己没动筷,她擡眸瞥了一眼,见怪不怪:“看什麽?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不,活下去,那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本能,是最基础丶最原始的需求。
而愿望该是建立在“好好活着”之上的东西——是踮脚够得到的期盼,是心里额外的念想,是比生存多出来的丶带点温度的追求。
人若是被剥蚀得只剩下最基础丶最残酷的本能,眼里只剩下挣扎,那日子便只剩下钝重的煎熬,哪里还有快乐呢?
吃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人却没动筷子,只是望着锅里翻腾的热气出神。希珀这才抽出纸巾擦净嘴角,放下筷子暂停干饭,“怎麽了?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这人啊,是真的一点没察觉到问题的症结所在。都这时候了还能一脸坦然地问出这种话来,仿佛刚才那番关于“活着”与“愿望”的对话,不过是一句今天多云转阴。
“没想到当初跟惠说过的话,对你也一样适用。”咽下最後一口冰淇淋,甜腻的凉意还没散尽,便夹起碗里浸足了汤汁的肉片塞进嘴里,含糊着劝道:“再贪心一点吧,希珀。”
听他这样说,希珀擡起头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後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开始回应,语气平淡平铺直叙:“我还不够贪心吗?两个六眼,两届同期生,102415个宇宙……”
她不再维持那份从容的优雅,索性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般的架势,闷头干饭起来。
“贪心又有什麽用。”嘴里的饭菜还没咽净,她的声音含混着,像被食物堵得发闷,“我总不能拉着你们一块死吧。”
摆烂似的放开了性子,话倒是多了不少,只是翻来覆去都是些带着气的吐槽,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像被戳到了痛处,却又只能闷在喉咙里嘟囔。
有什麽话就该说出来,总憋在心里,那些没出口的情绪会像潮湿角落里的霉菌,一点点蔓延丶溃烂,最後变成连时间都难以抹平的伤口。
实在忍不住,哭出来也没关系,痛痛快快发泄一场,把心里的淤塞都倒干净。然後再慢慢站起来,擡头挺胸地往前走。
人是可以被允许跌倒的,也可以被允许跌倒後原地休整,但总要站起来的。
哪怕明知道前方等着的,是死亡那样无可逆转的终局,也总得学着去面对啊,希珀。
就像知道黑夜会降临,却还是要在日落前收好晾晒的衣物;就像清楚花会凋谢,也依旧会为盛放时的绚烂驻足。
躲不开,逃不掉的,与其被推着丶逼着去撞见,不如自己迎上去。
“老师,你不会在心里想了一堆鸡汤吧?”解决掉两碗米饭,连红汤锅里剩下的边角料都没放过,吃得干干净净。这会吃饱喝足了,她懒洋洋地支着脸颊瞧他,眼皮都眯成了月牙儿,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
“我自有打算,真要用到你不会客气的,想那麽多做什麽。”
“……”
真是的,她浪漫过敏体质有点讨厌了。
“还有……”眼角的馀光飞快扫过五条悟面前的碗,那点好奇终究没按捺住,擡眼看向他问道,“冰淇淋混着牛肉一起吃,味道难道不奇怪吗?”
服了,都这时候了,注意力还黏在这种口味搭配上,真是没救了。
他难得没胃口好好吃饭,第一次约会,她倒是吃得心满意足丶满载而归,自己什麽目的都没达成,心里憋着股说不出的火气。瞥了眼时间,距离七点只剩五分钟,他索性不再耽搁——先结了账,把她的衣服捎回去,再去前线好好发泄一下这股无名火。
“该出发了,小天才。”
最终一战总该画上句点,他们这边必不可缺的两大核心战力,现在也该向着前线出发了。
“不高兴吗?那正好去打一架吧。”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点击着,正低头给学生们发消息,让他们提前做好传送的准备。
“……啧。”
这天才,晚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