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这样的姿势被束缚了有一会儿了,以至于四肢麻木冰凉。
室内有呼吸声,只有一个人。
一桶水被浇到他头上。有人粗暴地在他脸上扇了两掌。随着这两掌的动静,威廉趁乱让眼睛上被蒙着的布条松散掉落在地。
视线恢复,他眼中瞳孔骤然收缩:
“——玛蒂娜小姐!您怎麽会在这里?”
玛蒂娜坐在黑手党组织首领的椅子上,胳膊肘架在扶手上,支着脸。看见威廉脸上那副表情瞬间的变化,她心情很好,歪了下脑袋,一绺黑发也从脸侧滑落。
一手还拎着桶的玛丽安在做完一切後恭恭敬敬地站至玛蒂娜斜後侧,将还在滴水的桶放至一旁。
可是威廉刚才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呼吸声,那是来自玛蒂娜的。而女仆直到走到他眼前泼了一整桶水,他才发觉有第二人。
他偏过头,让滴着水的头发不再遮挡视线,假装什麽都不知道的无辜样,状似担忧地询问玛蒂娜:“玛蒂娜小姐,您怎麽也在这儿?您也是被绑架来的吗?您还好吗?”
玛蒂娜像是听见了什麽很好笑的笑话,忽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尖利刺耳,夜枭一般,天然具有极强的嘲讽意味。
“既然你这麽爱演,那我也就配合你一下。”
玛蒂娜站起身来,冲玛丽安摊开手。女仆快速地在大小姐手心里放上一根马鞭,注视大小姐的眼眸中满含欣慰之色。
随着玛蒂娜的步步逼近,威廉依旧保持着面上的风光霁月,就连划过脸上的冰水,也有着百合花瓣抖落下的露珠之态。
“啪!”
马鞭骤然落下,从威廉的肩膀处划至斜对角的腰际,轻松刺破他的衣物,在他的肌肤上留下清晰可见的鞭痕。鞭痕在肌肤上迅速红肿,真正的疼痛却远不及表面伤势那般可怖。
威廉轻声地吸气,脸上的微笑淡了些许,却依旧在演:“您这是什麽意思?”
玛蒂娜挥了一鞭就收起鞭子,两手紧握鞭子两端,拧了拧。她笑容满面:“意思是——现在绑架你的人换成我啦!”
威廉了然。
他确认自己确实是被黑手党绑架的,此处也的确为其据点。但现在,绑架他的人变成了玛蒂娜,看来这群黑手党是在自家据点被截胡了。
至于真正的绑架犯们在哪儿,这个据点其他的黑手党们为什麽不见踪影,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威廉心下微沉。
那位女仆的本事比他估计的要大得多。
他保持面上微笑不变,温声询问玛蒂娜:“我是否在哪里惹您不快了?可以请您告诉我吗?也许这是个误会。”
“啊,你不知道吗?”
玛蒂娜脸上那种分明毫无笑意却刻意模仿人类笑脸的表情越发明显起来,眼白面积较小的眼眸像一对宝石,光芒模糊冰冷。
她擡脚猛得踹翻威廉所在的椅子,导致威廉猝不及防地向後仰倒摔翻在地。就在他後脑勺即将接触地面的那一刻,玛蒂娜踩住了连接两条椅腿之间的横梁,将椅子踩回来,使整把椅子保持着摇摇晃晃的斜角勉强立住。只要她松开脚,椅子与威廉就会立刻重重倒地。
玛蒂娜手持马鞭,以马鞭末端轻轻敲击威廉的脸颊。
“有人我的地盘调查我,你说,这是谁呢?”
威廉微眯起眼睛,湿漉的头发从眼前划过:“抱歉,我不懂您说的是什麽,但是我想这似乎和我没什麽关系。”
“不是你吗?”
尽管几天前他还在与弗雷德交流调查结果,今天他依旧可以摆着一张无害无辜的面孔对大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是我。”
玛蒂娜眯起眼睛:“真的不是你吗?”
“不是哦。”
听见这句话,玛蒂娜原先还在用马鞭轻拍威廉的脸,现在动作忽然停了。她随意地扭头看向窗外,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威廉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头顶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啊,找错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她松开踩着椅子的脚,任由威廉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又是一鞭子打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与上一道鞭痕交叉。
玛蒂娜的笑中充满恶意:“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你都已经在这儿了,就当是你了。”
从後脑勺到後背都袭来剧烈的疼痛,饶是教养好如威廉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玛蒂娜提着椅背连人带椅从地板上拎起,将他重新摆正。
看来他也低估了大小姐的实力了。威廉在心底评估。
“听着,■■。”
威廉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他紧盯着玛蒂娜,血色的眼眸倒映着她那两片同样鲜红似血的嘴唇。她的嘴唇勾起恶劣的弧度,一开一合,念出他早已抛弃了十多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