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松开了手。
这时候她才发现,一直在紧握对方手的人,还有伊丽莎白。
“活着回来。”
伦敦深夜寒风呼啸,裹挟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叹息,来到艾琳的耳中。她背对着伊丽莎白,摆了摆手。
伊丽莎白目送艾琳带着这支由女人组成的军队,坚定地向那片咆哮的战火走去。熊熊火光将贫民窟歪斜建筑的影子投在浓厚的夜幕之中,狰狞地震动着。
她翻身上马,对她沉默的手下们发出指令:“走。”
她们向那片尚未被波及的边缘地带进发。
在这片边缘地带,有不少居民和伊丽莎白一样都醒着。她们在年幼女孩们面前假装无事发生,耳朵却高高竖起,焦虑地听着从白教堂那边传来的响动。
白教堂那里已经连续闹了好几天了,这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要知道,这里的房子可都是脆弱的老建筑,一旦失火或是有一栋开始坍塌,这一整片区域就会立刻变成地狱。
那些激动的男人们守护不了他们的安全,只带来了新的麻烦。果然,男人就是成不了事。
几乎每个女人都在心里暗暗咒骂。
枪声响了。
紧接着,枪炮声如冰雹般闷闷地砸在她们的屋檐上,仿佛近在咫尺,震颤得连窗户门扉都发出哀嚎。孩子们尖叫哭泣起来,女人们将女孩的脑袋抱在怀里,捂住她们的耳朵,祈求战火不会波及到这里。
她们只盼望卡文迪许小姐能够想起她们来,想起附属于公司的工人社区里有一片紧挨着白教堂区。
门被敲响了。
36岁的玛莎正紧紧拥抱着她的两个女儿,缩在桌子底下,避免被不断因震颤而下落的天花板碎屑砸到。
“玛莎,是我。”
是这栋楼最有威望的女人,五十九岁的波莉。她寡居,强壮高大,是这栋楼的大家长,住在第一层。在以往这片社区还没有受到卡文迪许小姐保护的漫长岁月里,她牢牢把守着这栋楼的大门与楼内女人的安全。
玛莎放开孩子们,去开了门。
门缝後露出波莉那张苍老严肃的面孔。
“穿好衣服,现在立刻下楼。伊丽莎白小姐带人来了,我们会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那行李……”
“别管那些东西了!”波莉吼道,“我们无法确定这里什麽时候会被波及。立刻带上你的孩子走,所有物资伊丽莎白小姐会提供,财物损失也是。”
玛莎不敢多话,把女儿们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给她们挨个裹上衣服,匆忙牵着两只小手下楼。
她刚走出门,就见波娜迈着老迈但稳健的步伐快速沿着台阶向上而去,敲响下一扇门。
社区全部人员的撤离用时23分钟。
紧邻白教堂区的这片社区的全部居民後撤到了更安全的地带,将腾空的这片区域留作缓冲地带。
玛莎和她的两个孩子在指挥下被安顿到了另一片社区的某户居民家中。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没有孩子,因此住宅也格外空闲,可以暂时容纳她们一家三口。
“没事了吗?”玛莎问。
年轻女人从容地笑了笑,向窗外看去:“不会有事的,因为伊丽莎白小姐来了。”
教堂已经被腾空,充作战时医院,用于安顿伤患。伊丽莎白就站在教堂前的广场中心,调动人员与物资。
一切都井然有序。
玛莎透过窗子,捕捉到了伊丽莎白投到广场上的狭长的影子,心跳渐渐平稳。
“情况怎麽样?”
伊丽莎白询问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安妮。
安妮摘下口罩,冷淡地回答:“无碍,就是有几个人患有梅毒。我已经将她们隔离出来。”
“询问一下她们的意见,如果愿意的话,就用你那个药。”
“好。”安妮转头叫来一个人,“海蒂。”
十三四岁的少年捧着一个医用托盘跑了过来。她的脸上病容不复,脸颊也充满活力地鼓起。
“准备用药。”
“好。”海蒂简洁地回复。
她是被玛蒂娜从地狱里打捞出来的人。即使被救了出来,她因为xing病几乎死去。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见安妮以冷淡的声音问她:“我有一剂药,对你的病有奇效。它可能立刻治好你,也可能瞬间置你于死地。我以灵魂和魔鬼做交易,获得了这一伟大发明的灵感。现在,选择权交给你。”
海蒂不信上帝与魔鬼,曾经拉她下地狱的并非魔鬼,拯救她出地狱的也并非上帝。将死之际,海蒂用尽最後一点力气回答她:“救我。”
她赌赢了。
于是她成了安妮的配药助手。
捧着托盘跑来的海蒂又麻利地捧着托盘跑了,她得去临时搭建起来的配药室配药。对于这项工作,她已经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