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来玩月人安在,风景依稀似旧年。美人如画——
一阵幽香,飘入我的鼻尖。
那是陆小双身上的香味,我才发觉,这是丁香花的味道——
准确地说,是小叶丁香。
一年花开两季,春季一回,秋季一回。
喜碱性土壤。
这样的丁香花,在我的花园中,就种着好几棵。我在地窖喝酒时,那丁香花的甜美香味,还曾透过通风系统,传入我的鼻尖,送我好一阵安眠……
但细想来,南方土壤偏酸,可为什麽,这几棵丁香,会栽在我家後院?
这几棵丁香,还不偏不倚,就种在我的地窖之上。
我看着这条暗道,曾经几次走在此处,都觉毛骨悚然:无他,此处野草丛生,连个像样的花树都没有。即便是哈同一家不曾开发,此处也不至于荒芜至此。
回想起来,是否也因其土壤特性?
在多雨的南方,在湿润的上海,大面积出现的碱性土壤,除了种丁香花,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能降低土壤腐蚀。
在工业社会的发展中,无论是输气管道丶输油管道,或是电缆丶水管,乃至一切要埋在土里的东西,都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酸性物质带来的氧化与腐蚀。
那这片碱性土的底下,在这些丁香花的掩护中,除了这条暗道,到底还有什麽?
还是那个答案——我的地窖。
我也才醒觉:卫三原为我安排的宅子,就在哈同花园隔壁,这必然不是一个巧合。
哈同花园,占地巨大,而地处幽静。张家小路,留出了巨大的地底空间。
我们的地窖,若是用来装红酒,为何要修到二十米的深处?
而以这个年代的标准丶耗巨资建立的空调系统,是为了做什麽?
空调——空气调节——
恒温丶恒湿。
那些一个个被放入暗道中的箱子,装着什麽?
幽静丶恒温丶恒湿丶地底深处丶碱性土壤……
为了掩盖,在上面建立民居,在入口栽种树木。
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在南方建立军火库。
*
“你果然聪慧过人。”
我说完我的推断後,卫三原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肯定了我的猜想:
“此处要贮藏的,正是军火。”
军火和炸药,有交集,却不完全等同。
载淦想陷害革命党人时,用扔炸药的方法,是有道理的——
因为在清朝时,为了防止民间叛乱,对枪支弹药等军火的管控极严。
而炸药可以自己DIY,所以暗杀的时代,也是扔炸药的时代。不少革命党人,都在日本学过做炸药,在中国的民间,一水儿都是志士仁人,在研究炸药制法。
然而,要武力革命,怎能没有火力?
革命党人的武器,来自于自制丶缴获丶赠与丶以及购买。
要暗杀,DIY自制,是主要途径,所以载淦想栽赃,用了这一招。
但土制炸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由于技术尚不成熟,很多炸药不能做到稳定,有时晃动稍微激烈,就先炸了,伤了不少自己人。
尤其,当面临革命时,不容有失,此时,购买军火,就成为革命党武器最主要的来源。
但军火,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如前所述,清朝时,因为起义暴动不断,政府对民间持枪管制极严,所以,要弄到大批军火,只有一个路子——
此时,卫三原对我娓娓道来:“此次周转海外,终购得一批军火。”
要拥有怎样的关系网络,才能搞到这麽大批的军火,而不被清政府得知?
而卫三原的下一句,亦惊掉了我的下巴:“盐帮财富,已几近在这军火之中。”
那迷宫一样的白银,只换成了这一口口箱子,我不由傻眼。
但想想,却也正常:战争,耗费的财力是巨大的。所谓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盐帮财富,不过千万两白银。我的这个“不过”,不是因为我多有钱,而是因为玩车玩表玩宝石,都不过小儿科,打一场仗,才是真的贵——
清朝时,一年军费就达两千万两白银,打白莲教打了九年多,花了两亿多两白银。战争是真正的白银黑洞。这也是为什麽,革命党人的领袖们,许多都在海外,一个个国家挨着筹款。
打仗要钱,革命要钱。盐帮的钱,换回这些军火,再招兵买马,也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