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客,为你赔罪。”柳正文笑了笑,走向车头,绕到副驾一侧。
“我书还放在这呢。”韩纤悸转过身,看着他,眼神绵柔,却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是本什麽书……”
柳正文俯下身,风,将半开的书一页页翻动,无字,也无画。
再擡眸,两人间,近了些,甚至呼吸都缠绵在一起,阳光在发丝间编织成昏黄色,眼神交错,流转,却有人仍是犹犹豫豫。
“呜。”垂下的领带被轻轻拉动,鼻翼交错,唇齿相接,似蜻蜓点水,在厚重的呼吸之间溶解,又分开,领带在指间抽动,两人间又拉开了些许距离,“都看着呢。”
“怎麽,你们教院改了规矩,要断情绝爱了?”韩纤悸的眼睛像是能容下世界上一切最美好丶最真挚的东西,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在此刻溶结在她的眼睛中。
“让。”柳正文轻轻擡头,却被她挡住。
“上车。”
群星闪动,却被跃迁溢出的能量光华遮盖。
主星轨道上一座早已被净空的继进船坞,被庞大的阴影遮蔽,舷窗外深邃的星空被擦去,垂血的柳枝划过,窗内没在操作位上工作的侍从和操作员一齐跪在北方舰队的徽记前,哪怕那徽记已然移去,却仍不敢在战舰的一片蔽日外甲前擡起头。
轨道之下,逢春,却不像它的名字,看上去有些暮色。
“幽沁,告诉导航,後面去渡门一,你安排下,我们下去走走。”柳挽溪站在舰桥上,不再看舷窗外愈来愈近的船坞空间站,留下戴卿黎像往常一般离开。
“改道,渡门一号空间站群,全舰随时待发。传陆战署,记,舰桥命令,当值士官分队,参考渗透装备标准,低烈度要求,执行护卫侦查任务。”
随着返回舱外的最後一根辅助稳定索脱落,停止了片刻的下落再次开始,隔热防护板慢慢升起,透明的舱壁外已经是太空电梯的陆基接收站,“小姐,行区负责人和大小官员都在站外等着。”
“不用管他们。”
候在站外的大小官员远远对着升降台上远去的穿梭舰鞠躬,为首官员将邀贴抱在怀里,生怕风吹起的沙尘落在其上,柳挽溪拉下遮光板,不再看,只等着某个地方。
反推引擎将停机面上不多的积尘吹散,舱门落下,士官分队鱼贯而出,将整个楼顶控制。这里过去应是个医院,楼顶足有六个停机坪,十馀年过去,除去些灰尘,和那些黯淡的警示灯,倒也算是一切如故。
柳挽溪站在边缘,对着十年前的地图,在十年後的现实里,寻找着。轨道轰炸的那个弹坑,不算近,可远远的,第一眼就是,“北城区。”
风好似从残骸废墟中吹来,凛冽的有些叫人胆寒,挂着绿叶的枝杈和爬墙虎一起,将灰黑色的建筑遮盖,残破的过去被压在杂乱的根须下,隐隐好似有些颜色。
宽阔的马路也是四分五裂的模样,裂痕处大多也都长出了植物,一直蔓延到那个大坑,戛然而断,像是被吞噬。
单薄的一层建筑拢在大坑的另一侧,好似随时都要倾倒进去,也将目光挡住,越不过这坑洞。
“小姐,找到备用电了,够用六个小时,我们的技术员检查过了,有几台电梯还可以正常使用。”
破碎的,已经酥朽的玻璃渣正在几人脚下咯吱作响,一层通向马路的那一侧已经没什麽门与外墙的分别,只是空荡荡的挂着些碎玻璃的空面。
野草拂过长靴,被大衣的衣摆压弯,偶尔,还能见到些在岁月冲刷下仍旧留下的痕迹,大多是焦黑的印记,也看不出是车辆还是什麽其他的,在路上,姑且认为是车的吧。
两侧,孤立十载的废墟暗暗低鸣,听不清是怎样的悲泣,却是不知道多少都交织在一起。两侧戒备的士官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废墟中慢慢走出来的那头狼,四面的低吼明确起来,缝隙丶窗间闪过的狼背,游荡的低吼。
“别开枪。”
吼!
头狼冲上来,在士官肩头越过,眨眼间,已经落在柳挽溪面前。头狼在柳挽溪身边打着转,鼻子微微耸动,些许口水落下来,却仍是围着柳挽溪慢慢打转。
呜——
平缓短促的笛声一闪而过,头狼盯了柳挽溪一眼,果断转身跳回到废墟中去。顺着笛声短暂传来的方向,一抹暗红的流苏闪过。
“追!”
顺着头狼离去的方向,柳挽溪带着人在陌生的废墟中穿行,也不知追出多远,只是再也看不见什麽痕迹,连一根狼毛都不再能看得到。只是这痕迹断开的地方,恰巧距离最初的公路并不远,离那坑洞也近了许多。
风卷起衣领,在脸颊上拂过,一丝丝萧瑟在心底沁出来,或许只是因为这破败的环境。
“走吧,我们去中心看看。”
碎石在脚边滚落,顺着圆滑的坑壁,坑内曾经跌进的断壁残垣,仍旧堆深深的坑底,可这原本的东西,应是都已经在十年前升华了。
“小姐,刚在坑边,我们发现了这个。”士官拿来一个暗红的,已经有了些年头的盒子,一个角上还有些磕碰的痕迹,却明显能看出,不是什麽无主之物,这十年,它的主人应该对它很好。
“走吧,那人不愿见我们。”柳挽溪不再从这片废墟中搜寻狼群的影子,在身上翻找,却没什麽能留下的,“幽沁,有没有什麽和司烟有关系的物件,我俩没换过什麽,我这没有。”
“小姐,您那都没有,我这当然……”戴卿晓绞尽脑汁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有什麽能和司烟有些牵绊念想的物件。
“那,留下个留影盘吧。”柳挽溪将他的档案丶十年前和现在的样子都录了进去,留在这个小小的铁片里,留在这。
“小姐,是司公子说过什麽吗?”戴卿晓看向废墟中的荒野,模糊,看不清什麽。
“直觉。”柳挽溪最後看了这片废墟一眼,转身,在身後,是另一片陈旧却□□的钢铁丛林。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