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将留影盘叼了回来,和地上笛子放在一起,流苏被风吹动,拂过泥土,熟悉的气味渐渐淡去,狼群呜咽,却无力挽留。
一直驮着她的那头老狼将笛子叼起来,擡起头,和过去十年间的相处一般,却没人拿去。
老狼叼着笛子,呜咽声也变得含糊,它小心翼翼地放下笛子,又将那人留下的物件轻轻叼起来,却仍旧没什麽回应。
狼群拢来,一圈又一圈。
引擎的轰鸣在废墟之上划过,将悲戚的狼嚎遮盖。常青藤的叶子落下来,停在仔细梳妆的长发上,又被风吹起,打着转在白皙的手臂旁滑落,她终是累了,伏倒在狼背上,有些粗糙的双手仍埋在温暖的狼毛里,长发披散,却不狼狈。
“幽沁,我父亲等了太久太久,已经等不起了。”窗外的废墟远远落在後面,片刻,外面又只剩下郁郁葱葱。
“小姐,柳司令……”
“我知道,这殷国的天下,所有的平民丶贫民都拼了命的想要定居在我父亲治下,这一点,是我和哥哥,都未能恢复的,那是我们都不再能回去的实力巅峰。就在这个巅峰上,我们就等待,等待,等待那个最完美的时机。”柳挽溪回忆自己父亲的壮年,好似也明白了些。
“他雄姿英发,正是勇武之年,北方舰队更是日益繁盛,可在这之下,方千秋早腐蚀了那一切的根基。”
“小姐。”戴卿晓不忍看她的悲伤,这不是她的过错,却要她将这愧疚背负。
柳挽溪看着自己的右手,好似在掌心中,有许许多多,“若没有靖雪,没有这一系人民,恐怕这殷帝国腐朽的根基上,全然都撑不起这一支北方舰队的存在。”
“柳挽溪返程了。”方千秋将侍从宫女遣散,殿内只剩他和丞姬,“你帮孤想想,孤是不是该提早做点什麽。”
丞姬好似想到了什麽,此刻,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的事情,“奴……”
“你也觉得,用不到孤亲自下手。”方千秋将丞姬揽进怀里,仔细拢顺她滑落的发丝,“毕竟,这和十年前不一样,我们可以看他们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呵呵呵,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戏码了。”
“也能遂了你十年前的愿。”方千秋的话朦胧,好似不是说与她听的一般,像是对某一个十年前如这般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流出那,短暂,片刻,不真实的温柔,“我都知道的。”
却,最终都变成毒蛇吐信般的冰冷,阴雀雀的垂在耳边,让那阴润的气息渗入骨髓,却没能让丞姬真的颤抖,就好似这已经是有所习惯的事情。
“奴,惶恐。”
方千秋的力道反而更盛了,丞姬在这个怀抱里甚至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朕,最疼你,朕,对你最好。”
“奴明白,奴……”
丞姬颤抖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殿门打开一道缝,跪在门外的年了查使吸足了气,苍老的声音带着颤喊出来,“臣!年成令,奉旨已在殿外,敬候!”
“说啊,接着说,不用管外面那个老东西。”方千秋将丞姬小巧的脸托起,暴起青筋的双手在柔嫩的脸颊上压出些青红色,“丞姬,怎麽不说了,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吓到你了,没关系,没关系的,这天下都是你我的……”
“陛下!”丞姬挣扎着要离开,却挣不开,只挣那一次,方千秋的眼里短暂的泪光便多了些阴冷。
“为什麽,为什麽。你怕我,你要离开?”
“陛下!”年成令在门外候了许久,自从这女人再次出现後,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为什麽!”方千秋死死盯住丞姬那漫出红丝的眼眸,如坠冰窖的阴狠无穷尽的落进丞姬心底,丞姬的手轻轻搭在方千秋掐住细长脖颈的大手上,本就没有多少的力气,此刻更是使不上。
“丞姬。”方千秋好似在梦中惊醒,慌乱的松开手,可又在丞姬跌在椅上时将她托住,“没事了,没事了,丞姬不想说便不说了。”
“臣年成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年成令不知死活地闯了进来,急行几步,跪在殿中,低头俯首,不敢擡头。
丞姬终于站起来,身子还有些发虚,微颤。只能扶着殿中的柱石慢慢挪到屏风後,再透过缝隙朦胧的能看到殿上的情景,可一阵阵的不适在脑袋里荡出来,最近的这一切,让她越来越看不清身处的何种境地,可一切又时不时透着熟悉。
“年卿。”方千秋看着丞姬步步艰难地走进屏风,轻轻打了个哈切,再回眸,帝王威严如乌云一般压下,不动声色,已经足以让人长跪不起,“何事如此匆忙?”
“陛下,现下柳氏应已接近陈仓,而今,了查司已确,江柳再次成党,臣恐慌,若当年之事再现,朝廷并未清肃,军中也逢改革,真威胁社稷,臣不敢言!”
“朝廷之中,结党营私者衆,如江柳一般可堪做事,又天马行空之党别,实在罕见。”方千秋并未将年成令的话挂在耳边,这些威胁社稷的话,从柳风死前一直讲到现在,不过日日危言耸听,“朕,最明了此中风险不过,年卿不必多虑。”
“陛下圣明,臣狭隘。”年成令跪着,自然说不出什麽强硬的话,“臣,还有一求。”
“讲。”
“陛下,了查司而今仍三权分立,臣主政事朝务,史景津主勤务,钟南主庶务,可实行混乱,臣以为,江柳党别虽非大患,却需陛下执剑,安定人心。”年成令的声音铿锵,逐渐不似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臣!愿以身铸剑,合铸了查司。”
“枢梁年氏,功勋卓着,忠君勤国,乃国之柱石。且人才济济,累受皇恩。今了查司三权齐立,相互制扰,幸年氏家主,了查使年成令,日鉴其心,月明其志,堪过神行老骥。特加授其总领了查司职权,直隶圣上,领听圣命,圣灵佑护,世代授庇,钦此。”
“臣,年成令领旨,拜谢陛下圣恩,承沐无上圣光,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为帝国燃祭残躯。”年成令匍匐地,身後,是整个了查司。
“臣,史景津。”
“臣,钟南。”
“领旨。”
秋日快去,柳挽溪却仍是没有回到广铃,她若不想,司烟也是找不到她,只能等待。
司烟算算日子,秋季课不过一个半月,现在才去了半个月,院争还在秋季课期之後,这一月时间或许也还是够的,若要做些准备现在倒也还早。
“公子,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沉默良久,门外的郑伯还没走,“郑伯,这卫戍集团的事,是不是还未完结,她为什麽还没回来,我是不是应该留下帮一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