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找我的副官。”
“好。”
柳子倾打开那道门,脚步声越来越远,柳挽溪闭上眼,也不愿去听,她知道,很快,那些声音将一片片剜走她的心头肉。
“别害怕,哥撑得住。”不知道什麽时候,柳子倾又回到她身边,“这里交给我,外面,武灵守备舰队已经到了。”
“要陪我赌一把吗?”柳挽溪偏头看向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我们,所有的筹码,都在你手中。”
“江家,这一次,是江老头操盘。”柳挽溪站起来,将佩刀扶正。
“本将阵前酣战,从不参与决策。”
“娘娘,我们何不趁乱下手,坐收渔翁之利啊?”参谋们跪在阶下,焦急却不敢擡头说话。
“卿等,皆是王师良将,胜负如何,不当罔顾仁义,更要以天命为先。”丞姬坐在那高堂上,只冷冷的做个神像,手指微动,身侧的禁卫立杵低喝。
“静!”
阶下噤声一片,舰桥上,安静的只剩战舰的震动。
“王师。”穿梭舰一点点靠近庞大的旗舰,战舰中段,建设了一半停工的大教堂仍是辉煌巨物,却像个臃肿的瘤子,寄生在无坚不摧的钢铁造物上。
“这便是王师。”轻笑,带着些许讽刺,柳挽溪的甲上还挂着血污,不是没时间清理,只是没有必要。接驳口越来越近,横亘在眼前的机械臂已经如蟒蛇一般昂起,“准备!登舰!!”
“报!!柳氏登舰了!”
“报!柳氏已经杀入中央通道,沿途各岗,各自为战,无诏不敢妄动!”
“报!柳氏距舰桥只剩三闸,沿途关将尽无人能敌其一合。”
“报!柳氏已过两闸,关将弹尽刃断而死。”
“报!”斥候染血,刚走进舰桥便倒下,涓涓血流沁入厚重的白色毛毯,也吸走了战甲砸落的声音。
最後一道气闸舱门打开,丞姬在高堂上,目光从正在闭合的舱门间穿过,正落在昂首看来的柳挽溪身上,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娘娘!”阶下参将仍只敢跪拜在她足下,不论恐惧还是愤恨,只能死死地跪在阶下等待。
“北方舰队总司令,靖雪星系总督,柳挽溪,觐见!”柳挽溪将枪管烧红的步枪扔在门前,只将那把有些卷刃的长刀背到身後,大步走进群狼环伺的舰桥,“教皇。”
阶下参将已经不似从前一般恭敬,不少已经悄悄摸上刀鞘,只是等着一个结果。
孤零零的几个教廷禁卫围在丞姬,不,是在筝迁锦身边,一点点沿着长阶走下,此刻,没有漫长轻盈的裙摆,也没有华丽繁重的头饰,她不用在意步摇的幅度,也无需考虑後妃的体面。
她肆意,却仍旧庄严。
“方建镇,独断专横,涉揽教权,其罪,罄竹难书,其恶,更名换号,仍不可脱!”
“住口!”此刻跃起的参将超过半数,他们食其禄忠其君,此刻,亦不再掩藏杀意,“狂妄圣堂,污蔑圣威,是为诛族万剐之大罪!”
她已走到正中,站在柳挽溪的身前。
轻轻的出刀声,和她一样温柔。
刀身雪白,泛着不属于她往昔的寒芒,掩藏在大雪下的玫瑰,正肆意绽放。
没什麽能再掩藏花瓣下锋利的荆棘。
“谢谢。”战甲下,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始终挂着属于筝迁锦的,永不消散的温柔的轻笑,“只是这里,恐怕不会有人再成活了。”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柳挽溪不知什麽时候在甲片中藏了一块白纱,握在手心吸去些血污,才和筝迁锦握手,“筝小姐。”
“叛贼!逆贼!!”
筝迁锦左手短刃挡下突兀劈来的一刀,追出半步,将刀刃卡住,另一只手自右下斜挑,又横送出右手长刀,在他喉间划过。
“我们之前见过,我记得,握手就免了。”筝迁锦踹开那人的尸体,走回来,站在柳挽溪身前,甲片碰在一起,轻轻作响,“免得,你再‘借’我的权杖,去烧猎场。”
“杀!”参将们混在一起,分作两派,可力量悬殊,哪怕是终于她的,大多也只是为了以死证道,顷刻间,馀下的只剩方千秋,也可说是方建镇,最忠实的青年军官们。
禁卫立在四处,勉强在这些精锐军官的手下支应着,乱战中,电杵扫退正前蜂拥的参将,却仍被两侧刺来的冷刀逼退,四个禁卫,在两人四周短暂的支起一个极小的安全的圆,却也只是片刻。
缝隙中刺来劈下的刀剑将他们的甲片割断,血将洁白的,象征着无上荣誉的白纱染透,这些被绝望的百姓紧紧抓住的无比圣洁崇高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正被皇权的爪牙践踏。
柳挽溪和筝迁锦背对背伫立,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半个圆,她们是最想冲上去分摊压力的人,可对于他们娴熟的战阵而言,她们贸然加入可能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心。”筝迁锦仔细盯着战局,轻声吩咐。
热刃,空气在热刃两侧开始爆鸣。
两人一齐冲出,陆续将禁卫拉出缠斗,短刃在筝迁锦手中娴熟地挽出刀花,长刀前横,柳挽溪取出柳子倾留给她的冷镇钢握在左手,右手的长刀闪着红光,只片刻对峙,白纱之下,血溅三尺。
冷镇钢的一角,砸破面甲,双刀绞过脖颈,混乱中,已经杀入敌阵。
筝迁锦的战甲轻薄,却也快上许多,两把鸳鸯刃刀势连绵,又防的密不透风。孤傲的青年军官们本就没修习过如何联手进行近身搏杀,脑子里宏大的舰队集团作战经验丶理论皆都随着刀光一闪,彻底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