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禹铭的老脸上浮出一丝笑来:
“太上皇勿需难过,草木一秋一死,老臣却是活了八十五秋,已是幸事。
老臣辅佐三代君王,此生已是无憾了。”
伍禹铭说着,又转头看向跪在桌前的伍泽与伍鉴,招手道:
“你们上前来。”
伍泽与伍云鉴跪着向前,哭道:“祖父,孩儿在!”
伍禹铭缓了缓气息,缓缓开口道:
“你们兄弟自幼丧父,老夫也没有将你们教差了,望你兄弟二人尽心辅助君王,莫负了我伍家忠君之名。”
伍泽与伍云鉴齐齐叩首,泣泪不止:
“祖父大人教诲,孙儿定当谨记!只盼祖父大人,再多教导孙儿一些年月。”
伍禹铭露了个慈祥的笑:
“你们都已成家立业,切莫哭泣,记住老夫的话,恪守本心。”
伍禹铭说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目光又看向姜远,招了招手:“姜远。”
姜远听得唤声,连忙上前,他眼哐虽红,但脸上却是带着笑,握住伍禹铭的手:
“伍师公,徒孙在的。”
伍禹铭也露了一丝笑,却是问道:
“你说给老夫制轮椅,可是制好了?”
姜远用力点点头:“徒孙说过的话,定然会做到,那轮椅刚刚制好,我迫不及待的推来向您献宝来了。”
伍禹铭满脸欣慰之色:“你将轮椅推来,推着老夫出去走走。”
“好!”
姜远站起身来,转身将放在院子里的轮椅推了进来,轻轻抱起枯瘦的伍禹铭,将他放在轮椅之上,推着他便出了门。
“师公,想去哪里看看。”
姜远强忍着要滚落的泪水,轻声问道。
伍禹铭抬手一指书院外:“去看看那条官道。”
秋风微拂,姜远推着伍禹铭出了鹤留湾牌坊,停在官道旁,指着不远处的石碑,笑道:
“师公,您看那块路碑,您那一千两修路的银子没白花,徒孙将您的名号刻上去了。”
伍禹铭却是不看那块石碑,而是看向通往丰邑县方向的官道:
“碑在后方,何须回头看,身后之名任由后人评说吧。
老夫希望,不管以后如何,你这路都要接着修。”
姜远正色答道:“徒孙说过,这条路我若修不完,我儿子接着修,我儿子修不完,我孙子接上。”
伍禹铭轻点了点头,笑道:“姜远,老夫没看错你!
那日,你在长乐宫前,说老夫飞不动了,便找个蛋来飞,如今,那颗蛋也该到了破壳起飞之时了。”
姜远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那颗蛋听到了,它会飞起来的。”
伍禹铭老脸上又浮出笑来,与姜远一齐看着天边的落日,浑浊的双目缓缓闭上了。
姜远将毯子盖在伍禹铭的胸前,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滴落,打湿了干燥的水泥地面。
姜远缓缓屈膝跪下,朝伍禹铭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远远跟着的伍泽、与伍云鉴以及一众伍家家小,见此情形也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姜守业、上官云冲,与一众格物书院的学子,也跪倒在地,以弟子之礼而拜。
小茹已是哭成了泪人,但她身为公主,却是不能跪的,只能依在上官沅芷怀里,放声大哭。
格物书院的钟声,也在这时连响十二次,哀钟传遍鹤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