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父兄的葬身是因为某个人的阴谋或过失,如此她还能尽力去查,一切尚有转圜的馀地。
但如今的局面,她当真无能为力了。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麽要骗我。。。。。于你而言,我只是一枚棋子吗?”
“不是棋子,从陛下钦定你查案前就不是了。”沈淮序看孟辞泪已成线,竟跟着有一瞬窒息,想靠近安慰,“孰真孰假尚无定论,有些话本就是谣言,我又怎能随意传扬。”
孟辞往後一退,哽咽道:“姑父与兀剌积怨已深,敌人想要他的命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他真是亡于内。兀剌对大齐俯首称臣重要,大齐的百姓就不重要了吗?他们到死都在等着救援,他们的家人若知道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算计该有多绝望。还是说大人也觉得,舍其轻取其重本就正确,哪怕代价是人命?”
“还有谢家,上下百口人散的散死的死,姑母到死都没见到丈夫和儿子,谢鸢也一样。死人不瞑目,活着的人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祭奠他们。观刑者笑谈犹欢,不过皮肉未沾身。我今日算是明白了,自始至,认真的就我一个。”
孟辞似自嘲,更似无奈,“我从一开始就义无反顾地入了大人和陛下的局,刘尚书对大人大打出手,是为身退,可惜楚王狠辣更甚,这才银得他招供装疯,只是极为关键的人恰好就出现在刘尚书写的认罪书中让我看见,应该是你们设计用来引冯光主动投局,以及挑拨离间的计谋,我都想明白了。。。。。。你们都达到了预设的结果,人抓了,支援前线的钱也有了,真是可喜可贺。”
沈淮序听得眉头紧锁。
孟辞继续道:“我原以为我的设想都正确,姑父定是死于奸人所害。也曾以为我就是那‘天选之人’,会轰轰烈烈地为姑父翻案,昭告天下人他们至死抵抗,从未有通敌的念头。我猜对了他们不是乱臣贼子,却没猜对此等罪名是无可抗拒亦无可洗清的欲加之罪。”
她查严子石那麽卖力,以为可以通过他抓住真相一角,却没想到真相其实人尽皆知,更没想到盛大的开幕後,是悲寂的落幕。
唯留她的哭声。
命运就是如此,无论以何事开头,结局都很难定格在好坏对错这样分明的界域中。更多的,是重重拿起,无声放下。
结果就像烟火闪耀过後的灰烬,惨淡且无人在意。
胡乱地将心中所想倾倒干净後,孟辞抹泪决绝离开。
她世事洞明未点破,只觉静水无波不必掀起波澜。各谋其位本无过,但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是锥心之局。
“孟清和你听我说。”沈淮序立即跟上。
孟辞视线被溢出的泪不断浸湿,下楼时脚下踩空,身子倾出的一瞬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随後天旋地转,耳边一阵长久地闷响,头却始终被护着。
心痛已盖过了肉体的伤痛,孟辞摔到楼梯口时只觉麻木。反观沈淮序,给孟辞当肉垫摔得眉头紧锁。
她被沈淮序护在怀中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呆滞,眼泪还在不断涌出,渗透沈淮序衣裳,热而刺痛地落在他心头。
无泣之泪,噬心胜万言。
在雅间中听见门外躁动的周子墨一行人赶到现场时只见沈淮序把孟辞圈在怀中扶起。
陈放没搞清楚状况,走到二人身前刚要打趣,却见沈淮序面色阴沉,孟辞已成泪人。
“这丶怎麽回事?”陈放慌张起来,“摔疼了?”
他本以为孟辞是被摔哭的,但想起若真是疼了,她不会无声无言,而应该“鬼哭狼嚎”,于是给了沈淮序一个“发生何事”的眼神。
“没事。”孟辞轻轻摇头,拨开沈淮序圈在她肩膀的手後看了沉鱼一眼,紧接着下楼离去。
沉鱼跟上後周子墨朝沈丶陈二人作揖道别,赶紧追了去,嘴里喊着“等等我”。
因孟辞说她想静静,周子墨便被沉鱼拦在了云鼎楼不远处。
“让主子静静吧,我们不要打扰。”
而三楼的屋顶之上,仰望星辰的向嘉茴听到孟辞撕心裂肺的言语後,竟哼起小曲来。
脸上忽有热流落下,他以手拭去,看着多年不见的眼泪,喃喃道:“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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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辞跪在一块无字牌位前无言落泪,从星光璀璨到暗淡。
她既是在宣泄心中苦闷,又是在开解自己。
“爹丶娘丶哥哥,我该怎麽面对谢家守护的山河。。。。。。”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孟辞闻声回头,本以为是沉鱼,没想到是戴着面具的向嘉茴。
“把我家当什麽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