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嘉茴不语,径自走到孟辞身边朝着牌位扑通跪下磕了个头。
孟辞惊得差点站起来,“有病就去看病。”
向嘉茴不同往日那般嬉皮笑脸,而是侧目看孟辞,眸色深沉,“今夜你和沈淮序说话时我在房顶赏月,我都听到了。这牌位是谢国安的吧?”
孟辞呆愣了片刻,冷哼道:“是与不是都不需要你跪,你为替考案筹谋已久,手里又有姑父的信,明明知道很多,却为了利用我避而不谈,你们都一样,都是骗子。”
“我没骗你。”向嘉茴道,“我真把你当同谋。”
“我连你什麽计划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同谋。”
向嘉茴无奈一笑,“如你所见,铲除谢国安信上提及之人。”
并扰乱局势,让大齐变得混乱一些。
“谢国安到底是你什麽人?”孟辞转跪为坐,顺手揉了揉膝盖和脚踝。
向嘉茴长舒一气,似早已经准备好坦白地缓缓道:“你口中出城寻粮的副将是我父亲,那时出城寻粮为一要事,而我还肩负着把求援信送出的任务。遭遇敌袭时我逃往深山。我没日没夜地跑,根本不记得跑了多久丶跑了多远,在逃亡过程中摔下了山崖,醒来时竟已过了大半年,彼时谢国安已死,战乱已平。”
孟辞错愕地看着向嘉茴张了张嘴,仿佛有棉花塞在喉中,闷得说不出话来。
“我被人所救,好在救我之人目不识丁,不知道信中内容,只当是我的重要的东西,帮我保留下来。”向嘉茴说着苦笑起来,“出城前,我偶然听到谢国安和我父亲说军粮迟迟不达或是有意为之,嘱咐父亲万事小心。我觉得,这仇不仅该向兀剌人报,更该向大齐的昏聩之辈报。後来我的计划便如你所见,除掉严子石等参与当年军粮筹备的人,就是我多年的筹谋。”
“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的话哪有朝廷里那些的人可信。”向嘉茴突然一笑,“万一你不信,又让朝廷通缉我怎麽办?若不是今夜听见你和沈淮序的对话,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呢。原来当年的惨案是朝廷见死不救,故意让谢国安率兵为饵。虽然我早有推测,但今日确定,也着实吃了一惊。”
原先他没有把从蛛丝马迹中得到的推论告诉孟辞,是觉得她会“爆炸”,万一自弃,便没人和他一起整顿严子石和那些当年涉及吃空饷以及在军粮上动手脚的人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孟辞轻叹,“我被你引入局,又被耍得团团转,你还真是招人厌。”
“你知道真相了。”向嘉茴静静看着孟辞,“我们是同谋,别讨厌我。”
孟辞摇头苦笑,“之前不过缓兵之计,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我再跟你牵扯就真成乱臣贼子了。你利用了无辜考生,不是什麽好人。我因私心包庇你,也并非君子。我们还是不要再有牵扯了。”
向嘉茴耸耸肩,“竟然要抛弃我。”
孟辞被向嘉茴的乐观逗得一笑,苦乐交织,脸色甚是难看,“我记得军中没出过姓向的副将。”
向嘉茴起身拍了拍衣摆,解释道:“笨,改名换姓不知道吗?”
孟辞擡头问:“那你原先叫什麽?”
向嘉茴笑道:“你惯会装傻,其实精得跟狐狸似的,我才不告诉你,不然你把我卖了我找谁哭去?”
孟辞嗤了一声,“我一查便知。”
“去查呗。”向嘉茴本要擡脚往外走,却突然想起什麽来,复又蹲下握住孟辞的手。
孟辞被他冒昧的举动吓得缩手,却被生硬的力量抓住。
“刀锋要落到人的慈悲处,谢靖应该也教过你。”向嘉茴严肃起来,“以後,刀要落得准一些。”
说完笑了笑,起身往门边走。
孟辞一时恍惚,回身时突然出声:“活神仙……”
向嘉茴推开门时闻言停步,“怎麽?”
孟辞垂眸,似是病急乱投医的患者,低低地问:“你告诉我,我该怎麽办?”
向嘉茴目光虚无地飘向墨色天空,默然几息後道:“逝者如川不返,生者秉烛继晷。和我一样,乐观些,拿出力气往高处爬。”
孟辞被“嘭”的关门声唤回神思,望着紧闭的门喃喃道:“向嘉茴丶向嘉茴。。。。。。。回家乡吗。。。。。。”
与此同时,在沈淮序院中,他又一次思绪凝重地烧了一夜的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祭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