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叹了口气,从抽屉的夹层中取出一只没有封口的信封,交到她的手上。“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说,“我们一直在等待你的回音。”
信封里是她的联络方式和情报传递与交接方案,以及应对各种可能发生意外的处理,还有她的撤离线路。她盯着纸张上的文字,愣了愣,突然就开口问道:“你们早就料到我一定会投向你们?”
老方点了点头:“没错,但是你方才说错了一点。”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我们对你的关注,不是两年,而是在四年多前便已经开始了。
01望龙门
挂着军用车牌的黑色别克驶过信义街,车後面坐着的是刚刚从前线撤回大後方的军统上尉徐应明。
“徐上尉,”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您在敌占区的功绩局里面都已经传遍了,戴老板已经放出风声会嘉奖您的。”
徐应明“嗯”了一声,依旧盯着窗外被汽车甩在後面的街景。
司机从车内後视镜看了她一眼,疲惫的脸上看起来心事重重。
“徐上尉不必如此紧张。这里不是前线,安全的很。”
後面的人终于收回目光:“抱歉,习惯了。”
汽车驶过曹家巷,却在新街口调转了方向,徐应明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打铜街”路牌,终于明白心底的不安来自何处。
手枪抵在了司机的太阳xue上。
“这不是开往罗家湾的路,”徐应明冷声开口,“谁派你来的?”
“长官您这是做什麽?”司机被枪指着脑袋却也不恼,“您对我有什麽误会,咱们好好说嘛。”
“你当我没来过重庆?”徐应明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停车。”
司机没想到她这麽快就识破了自己的把戏,冷笑:“徐上尉,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不妨直接告诉你。上面派我来,不是接你回总部述职汇报的,而是直接去望龙门看守所。”
意料之外的结果。徐应明一时愣在原地。
司机趁机轻轻拨开枪口,笑着说:“奉劝您一句,可不要把这开往望龙门的路,变成去歌乐山下刑场的死亡之路。”
上面要翻脸,念头在徐应明心中一闪而过。
或许自己那些小动作已经被上面察觉,触犯到他戴老板的逆鳞。
可她却不能走。日本太平洋军事行动的情报细节就像千斤铁链般,将她牢牢锁在这里,逃脱不得。
军统的望龙门看守所毗邻长江,位置十分隐蔽,关押于此的大多是情节严重的政治犯和异见者。司机将徐应明押下车,对着面前的人汇报:“队长,人带来了。”
负责审讯的人是唐毅功,他曾是徐应明在临澧特训班时的同学,只是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徐应明是分队分科後才加入的特训班,并没有参加最开始的入伍训练,算得上是“插班生”,却因为优异的表现与考核成绩,令身在行动队的唐毅功都有所耳闻。
“我记得那时教官们都很看好你,”唐毅功没有一上来就动刑,反倒是和她叙起了旧,“就连当时沈教官的行动术,你也是我们这一批同学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课後还去找教官讨论研究的。”
看守提着热水壶给唐毅功的杯子续满了水。他抿了一口,靠在椅子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竟然也能被他们策反了去,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啊。”
“我不是共谍。”徐应明陈述事实,她不清楚他们究竟掌握了哪些信息。
“当然,每一个被带到这里来的共党都会这麽说,这是你们一贯的口径。”唐毅功面露嘲讽的笑容,说道,“不过作为你的老同学,我还是劝你不要跟他们一样……毕竟,咱们处理内部人员的家法,可比那些对付共党的手段狠多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是共党的。但是现在没功夫和你扯这些,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上峰汇报,事关前线战事,耽误不得。”徐应明疲惫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唐毅功收敛了笑容:“戴老板亲自下的令,一旦见到你,不必上报,立刻拘捕审查。呵,你以为还会有人去听你的什麽汇报吗?”
“上峰不听,是他们的决定。瞒报军情,是我失职。”徐应明的目光落在了桌子旁的录音机上。她知道,在那之後有人监听着审讯室中的动静。而她就是要说给他们听。
“徐应明,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停职查办?”唐毅功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嫌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交代你所有的通共行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扯什麽紧急情报!”他气急了,几步走到徐应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徐应明盯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说道:“唐队长费尽心思阻拦我将日军情报上报,究竟有什麽目的?我早就听说岩崎隆司在重庆有个内线,莫非那人就是你?”
“你!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