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徐芷柠扑了过去。流弹划破她的衬衫,在锁骨下方开了个洞。
一个姐姐的血,和一个弟弟的骨,相融了。
姐姐的血留住弟弟的骨,弟弟的骨接住姐姐的血。
姐姐疼得忘记痛苦,不知那个欠他一百万的男人冲出来抱她和弟弟远离硝烟,不知那个市侩的警察脱下外衣为他止血,不知白发苍苍的恩师一直呼唤她的名字,不知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人送她上救护车。
徐芷柠只觉有道光降临,她在逐光。有只手一直握着她,厚重却又不失柔软。
是欧辛丽吗?是何珊珊吗?是大老板吗?是顾然吗?
是,妈妈吗?
“妈妈……”
幼时高烧,是妈妈为她退烧。
山中被叔伯为难,是妈妈开口解围。
舜舜下葬,是妈妈以烟代香。
是,妈妈吗?
徐芷柠明确知道自己不恨她。年纪越大,越不恨。
“妈妈……”
徐芷柠微微睁开眼,陌生的麻国护士轻轻握着她的手,笑容真挚,带着佛性。那道光原来是医院的白炽灯,照亮徐芷柠头顶一小块天花板。
麻国护士不会汉语,见徐芷柠醒来只是微笑,拔掉她手背上的针头。
“这是哪里?”
人生跑马灯终于停下,留给徐芷柠一阵空虚。
护士笑着摇头,“eseI't。。。。。。English,alittle。”
“Where?”子弹已经取出,锁骨下的坑洞隐隐作痛,徐芷柠舌头卡壳,说话磕磕绊绊。
“Manhwahospital。”
看来,终于回到人间了。病房窗外又是一片歌舞升平,曼华之夜永不休眠。
徐芷柠还有更多问题,但舌头和脑子打架。她睡了多久?其他人去了哪里?她只记得当时一声枪响,身体遭遇重创,白海鸣骨灰的粉末崩了她一脸。还没来得及咳嗽一声,她眼前的画面就转入黑场。
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
护士换药的手法简单粗暴,疼得徐芷柠满头汗。带给她母亲般错觉的那双手,又带给她父亲般的痛苦体验。
徐芷柠看了一眼伤口,流弹只崩开皮肉,未伤及深层筋骨和内脏。护士说了很多麻国话,徐芷柠从语气判断应该是些安慰和祝福。
完成工作後,护士打开病房里的电视,飞速换了几个频道。
徐芷柠痛苦的脸在新闻画面中一闪而过。那四个男人合力推她上救护车,顾然胸前沾着大片鲜血,李长海和青春痘满身尘土,白秋平一只手抱着白海鸣的骨灰盒,另一只手持续发力。
护士停在娱乐节目,跟着大笑。
徐芷柠摸索着下地,护士想要跟上,徐芷柠淡淡说了声“washroom”。
走廊里病人不多,徐芷柠扶着栏杆迈步,碰到李长海。
“这就能下地了?”
“伤的又不是腿,伤口也不深。你们……搞定了?”
“嗯。”李长海看了眼手表,“你睡了快48小时,今天都是12月31号了。”
“那得说声新年快乐。”
“谢谢,顾然先回国了。”
“挺好,他一直说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