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轻人喜欢的美食、漂亮的衣服、轻松愉快的娱乐活动,他全都没有过。
为什么。
利箭将他的膝盖钉死在地面。
他想带云扶雨去很多地方旅行,讲很多睡前故事,还有很多晚安吻,还有无数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讨云扶雨欢心的小礼物。
最后这些后悔像是巨石,要死死地碾碎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头痛欲裂。
朝晖再也想不下去了。
失去伴侣的苦痛如同千万根世界树枝桠的刑罚,被穿在尖端的是他,碰不到云扶雨的是他。
他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泣血的嘶吼回荡在空荡的庙宇内,极度的悲伤下,他的身体已经做不出别的反应,拳头重重地反复砸在生了青苔的砖石地面上,一下又一下,将砖石砸的崩裂,手背血肉模糊。
可这里没人能回应他了。
泪水砸在青苔上,洇出暗色的印子。
。。。。。。
朝晖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膝盖上沾着青苔和土,坐在石阶上,低着头,没有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他的手臂和背上都是伤。
牧师们默默站在他身后,帮他净化完了污染。
但朝晖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血,顺着手臂脉络流到地上。
下属拦住医生,摇摇头,示意他们别去打扰家主。
朝晖身侧人来人往。
他是朝家新上任的家主,顾及朝家的颜面,绝对不能如此随意地坐在这里,满身尘泥,满手血污,像个流浪汉。
但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人。
人来人往。
牧师,军人,下属,医生,抬走伤者的担架。
医生走出气氛压抑的庙宇,轻轻松了口气。
好安静啊。
城市如同失去动物的森林。
一切微末的声响回荡在城市里,显得空旷的城市愈发安静了。
平常的这个时候,城市的公共交通早已开始运转,轰隆隆的轨道惊醒睡梦中的人。
天际泛白时,街道中人声鼎沸。
飞鸟哗啦啦栖于枝梢,划破凛冽的清晨。
精神力者们搬运碎石瓦砾,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交谈声轻快。
通讯器滴滴作响,应急救援的警务飞行器声从远方传来。
这是希望的声音。
用不了太久,灾后重建工作会开始,一切将恢复如常。
除了——
。。。。。。
一切都恢复如常吗?
有东西压得朝晖喘不上气。
熹微的天际微微泛白,被污染吓走的飞鸟群重新出现在天空中,耳畔一片寂静,城市死寂,连异变体的嘶吼都不复存在。
但是有个声音在朝晖心底嘶吼,在哭,在声嘶力竭的大喊,不成人声,语意无意,声带和喉咙的每一处都在战栗,极其痛苦极其凄惶,像是哀啼的鸟鸣,尖锐地在黎明中嘶鸣着暮色,要把喉咙血肉都挖出来,痛苦的东西连带着生命挥洒出来,扔到地上,全都砸烂——
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这声音,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在嘶吼,只有他一个人的血肉在崩塌。
在安静中,铺天盖地的痛苦普通嘶吼,震破鼓膜冲破心脏。
金乌和朝晖本为一体,在震耳欲聋的痛苦中仓皇地破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