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暮色沉得快,城郊破庙的残垣在昏暗中像蜷着的巨兽。
鹤陌握着剑站在庙门外侧,指尖触到冰冷的门柱——方才阿澈的旧部说“影阁的人戌时会到”,可此刻已过戌时三刻,庙内却静得只剩风卷碎叶的声响,连虫鸣都没有,显然是布了埋伏。
他左臂的护腕里裹着绷带,虽有软布衬着,动作稍大仍会扯得伤口发疼。
他放缓呼吸,右手提剑,脚尖点地轻跃,像片枯叶般落在庙内的断梁上。
庙中央的空地上堆着几个黑布蒙着的木箱,箱角渗着些深色痕迹,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硝石味——是炸药。
“鹤公子倒是好胆色,敢单闯我影阁的地盘。”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佛像後传来,紧接着,十数道黑影从梁柱後丶供桌下窜出,将空地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脸上蒙着半边铁面具,手里握着两把短刃,刃尖泛着青蓝,显然淬了毒。
鹤陌从断梁上跃下,长剑垂在身侧,剑尖点地,划出一道浅痕:“影阁阁主躲着不敢见人,只派些喽啰出来,倒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故意激对方,目光却快速扫过围上来的人——个个身手矫健,握刃的姿势都带着同一种狠劲,是影阁的死士。
铁面汉子冷笑一声,短刃在手中一转,划出个寒光闪闪的弧:“拿下你,自然能见到阁主。上!”
话音刚落,两名死士持刃扑来,一左一右攻向鹤陌的肩头和下腹。
鹤陌不退反进,长剑出鞘,剑风凌厉,“墨氏十三剑”的第一式“寒潭映月”顺势而出——剑尖斜挑,先格开左侧死士的短刃,再借力转身,剑脊重重砸在右侧死士的手腕上,只听“当啷”一声,短刃落地,那死士捂着手腕踉跄後退,指缝间渗出黑血——竟是被自己的毒刃划伤了。
铁面汉子见手下失手,眼神一沉,亲自持刃上前。
他的短刃快如闪电,专挑鹤陌的左臂破绽,招招狠辣,“双蛇吐信”直刺鹤陌左肩,刃风带着刺鼻的毒味。鹤陌左臂不便,只能侧身避开,右手长剑横扫,“竹影扫阶”逼得对方後退两步。
可就在这间隙,三名死士趁机从背後袭来,短刃几乎要碰到他的後心。
“小心!”
一声轻喝突然从庙门外传来,紧接着,一枚铜钱破空而至,精准地打在左侧死士的手腕上。鹤陌趁机旋身,长剑反挑,“惊鸿照影”刺穿了右侧死士的肩胛。
他回头时,正见银璃提着食盒站在庙门口,脸色发白,手里还捏着几枚铜钱——是她从客栈掌柜那里借的,本是想偷偷跟来看看,却没想到刚到就见他遇险。
“谁让你过来的!”鹤陌的声音带着急意,馀光瞥见铁面汉子又攻了过来,连忙提剑迎上。
银璃的出现让他分了神,左臂不小心被对方的短刃扫到,护腕瞬间被划开一道口子,绷带渗出血迹,疼得他指尖发麻。
“我不放心你!”银璃咬着唇,从食盒里掏出那个装着迷叠香的香囊——是上次在竹林用过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她点燃香囊,用力向死士群中扔去,迷叠香的浓烟瞬间散开,呛得几名死士连连咳嗽,动作慢了半拍。
鹤陌趁机稳住身形,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他知道左臂伤势不能久拖,必须速战速决。
见铁面汉子再次用“双蛇吐信”攻来,他故意卖个破绽,左臂微垂,引对方扑近,再突然旋身,长剑从腋下穿出,“孤星逐月”直刺对方心口。铁面汉子没想到他受伤还能有这般快的速度,想躲已来不及,只能偏身避开要害,却还是被剑尖划开了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劲装。
“撤!”铁面汉子捂着伤口,知道今日讨不到好,厉声喝道。
死士们闻言,扶着受伤的同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那几个装着炸药的木箱。
鹤陌看着他们逃走的方向,没有去追——左臂的伤口越来越疼,鲜血已经浸透了护腕,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银璃连忙跑过来,从食盒里拿出止血药,撕开他的护腕和绷带,见伤口不算深,才松了口气,却还是红了眼眶:“都说让你小心了,怎麽还伤得这麽重。”
她的指尖带着颤,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涂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
鹤陌任由她包扎,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别哭,我没事。”他看向那些木箱,眼神沉了下来,“这些炸药,是影阁准备在祭天大典上用的。”
银璃的手顿了顿,擡头看向他:“他们想……在祭天大典上制造混乱?”
“不止。”鹤陌走到木箱旁,掀开黑布——里面除了炸药,还有几套禁军的铠甲,“他们想冒充禁军,趁乱劫持皇上或太子,再用炸药逼宫。”他攥紧长剑,“我们得立刻回皇宫,把这事告诉太後和太子。”
银璃点点头,扶着他的右臂:“我扶你走,你的伤不能再用力了。”
夜色更深,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破庙。鹤陌的左臂垂在身侧,被银璃用新的绷带缠得紧紧的,她的手始终握着他的右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让他忘了伤口的疼。风卷着碎叶从他们脚边掠过,远处的京城灯火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那是他们要守护的地方,哪怕前路还有更多凶险,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敢闯下去。
“等这事了了,”鹤陌低头看向身边的银璃,声音轻了些,“我们就去城外的梅园,我听说今年的梅花开得早。”
银璃擡头,撞进他清亮的眼眸里,里面映着夜色,也映着她的身影。
她用力点头,攥紧了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看。”